他一口气讲了很多,可能讲得嘴巴有点渴,努力伸手去够床右边桌上的水杯。我慌忙递给他。
我不敢直视诗经父亲的眼睛,我不敢告诉他他口中那个所谓优秀又帅气的男友已经甩了诗经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我更不敢告诉他那个导致诗经跟周向分手的女生是他的另一个从未谋面的叫做沈楚辞的女儿。
尽管我知道一旦诗经下了决心是没有人可以让她去改变的,但我还是低着头告诉林叔叔我会去劝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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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随便找了个理由从医院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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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星期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虽然何钦去了别的地方实习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但几乎每天都有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虽然周向总是表现得跟别的女生很亲密,但明明只是因为希望诗经更在意他啊。虽然诗经一直嚷嚷着讨厌自己的父亲,但是也不至于忽然查出生了恶性胃瘤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想我是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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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假期结束之后,我每天忙到根本想不起何钦的事情。除了繁忙琐碎的实习,其余时间都用在照顾诗经跟林叔叔身上。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或者是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除了每天夜里告诉自己这段日子陪着诗经一起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还能怎样。
以前高中的时候诗经总是学话剧里的人物用一种悲怆的语调高声朗诵:“生活已经这样糟糕了,它还能再怎样呢?”我想现在的境况大抵就是那句话里描述的那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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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母亲电话的前一刻我刚挂掉诗经的电话。诗经已经确定了跟林叔叔去G城的时间。我答应那天去送他们并且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尽管隔着几万公里的距离导致信号不是特别好,但我确定我还是听出了母亲的哭腔。她说:“小良,我跟你爸真的很想你。我知道你觉得我们抛弃了你跟奶奶,我知道你怨恨我们没有参加奶奶的葬礼,我知道你爱奶奶,可是那是因为你爸的工作时间实在不允许,即使请到假在马不停蹄十几个小时飞回来之后也已经赶不及了。我们也是爱奶奶的啊。小良,你爸生日快到了。你来美国吧。哪怕不愿意长期待,你来一星期就行了。我们不强求你来这里工作,你只要来就行了。”我用没拿电话的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告诉我妈我会去的。
挂掉电话之后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我爸生日是在何钦父亲与沈楚辞母亲结婚的第二天。而我已经答应何钦会以朋友的身份去参加那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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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诗经跟她父亲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去送。大概林叔叔也猜出了一些端倪没有提周向的事,只是一直无奈地对我笑。
诗经给了我一个短暂的拥抱后,轻轻在我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舒良你知道,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都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我拍拍她的肩回她:“下次见面带给我一个精神饱满的林诗经来。”我觉得诗经回给我的笑脸是我近来看到的最美的一个。
直到诗经进入检票口的最后一刻我都没能鼓起勇气告诉她我要去美国的事。认识诗经的这些年我都几乎不提他们,而她也配合我从不在我面前主动提起。只有一次是我满十八岁那年来了登记房产的人,恰好诗经也在。于是在手续办完之后我才简单向诗经讲了那些事情。但我却无法对她开口其实一个人参加奶奶葬礼的怨恨早已殆尽,一直埋在心里的是这些年来独自一人生活的寂寞。这也是我身边熟识的人几乎都是来自不完整家庭的原因之一,我讨厌看到幸福完满家庭之下培育出来的不懂世事的少爷公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利用别人的伤痛来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