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8)

赛斯望着林茜的背影,也是百感交集,他看到她把一摞厚厚的纸扔进了垃圾桶,不免有些纳闷。等她回到活动室后,他就凑过去从垃圾桶里取出了那摞纸。

最上面的第一张,是一个男人落草粗犷的字迹:我于两年前开始酗酒,起初没什么,但后来,我的酒瘾越来越大。我开始悄悄地在公文包里携带酒瓶,可又怕同事发现,这让我觉得抬不起头来……

赛斯愣住了,全身的血液此刻都一股脑地往上涌,他快速翻到下一张:我是个单亲妈妈,前夫离开我后开始上班。我的薪水不高,请不起保姆,这让我觉得难过,于是我诉诸于酒精……

接下来是第三张:我很想死,我尝试戒酒已经两个年头了,但……

……

赛斯记起了珍妮.佩顿的遗书,还有那18个被害人类似的遗书:我被工作给搞得心烦意乱……开始在家庭和与其他男人的接触中游走,这最终造成了我的丈夫离开我……我开始抽烟,但这算不了什么;酗酒才真的要了我的命……我参加戒酒互助会,可这好像也无济于事……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下子把事情都搞明白了,立刻拨打了杰拉德警官的电话:“我现在总算弄懂了!那不是遗书,那是戒酒会或者其他互助会的活动材料。当事人把自己的困扰写下来,然后两两交换,形成互助小组,彼此倾诉自己的心事,这是为了让不善于言辞表达的人也有相互倾诉的机会。在这样的互助会里,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他很可能取得了她们的信任,他也许是个技师,但也许根本不是。她们信任他,也许就会让他进门。他有很多机会观察她们,或许偷偷复制她们的钥匙。然后完成自己的偷窥。”

“等一下,”警官的声音也很兴奋,“他是怎么得到倾诉材料的,这些东西不会最后都会交给咨询师处理吗?”

他怎么得到它?赛斯站在活动室的门口,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隔着窗子,他看着林茜的脸:平静的、友善的,像所有咨询师一样的面孔,她会和蔼的安抚你,让你感到放松和宁静。然而,她为什么把这些扔进垃圾桶?他又怎么帮她解释?

林茜,结束了短暂的休息之后,正准备开始后半段的活动。这活动室就像个小型礼堂,里面稀疏地坐了20多人,有些人看起来悲伤,有些人感觉很无助。她见得多了,从事这工作的每一天里,她都在面对着同样的人,就渐渐的习以为常了。像所有的工作一样,失去了信念,就只能是一件工作而已,从此再没了任何其他的意义。

她不经意地歪了下头,看见她的情人在隔着窗子往里看。她的情人,唯一能把她从无尽的工作的烦闷中带出来的情人,正以一种莫名的冷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失陪一下,”她对听众们道歉,为赛斯开了门,“怎么了?”她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刚刚被自己扔掉的那一摞纸,并不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微微有些脸红,为自己的处理的方式感到羞愧。

“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冰冰地问道。

“碎纸机坏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学校时代,好像嗫嚅着面对自己生气的导师,这个人现在不是她熟悉的赛斯.沃勒了,不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男人了。

“碎纸机坏了两年吗?”赛斯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毁掉她的职业生涯,他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责备她,“你和你手下的实习生都会做这种事吗?你们负责几个班的活动?”

“12个……”

“天!这一整层都是么?我要找一个男人,他肯定有着可以迷惑人的凄惨的故事,他也许是个技师,看起来绝不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他几乎参加了每个班的课程。但有些晚上,他会缺席一段时间,然后又会出现,这频率在不断地加快。”

“天啊,”她没等他说完,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这和珍妮的死有关,也和警官的造访有了联系,“那是杰基.斯帕克,他刚才还在我的班里……他,现在不在了,可能是休息时间溜走了。”

赛斯叫停了全部活动进程,杰基不见了,还有另一个叫雪莉的女人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内离开了。

赛斯可以等待,因为这不是他的份内之事,何况杰拉德警官也在火速赶来,可他不愿意等下去。

他沿着楼梯一路从三楼跑下来,冲进地下停车场。昨天的这个时候,同样的地方,他被珍妮.佩顿从后面给抱住了。

停车场内空无一人,他放慢了步子,不知道是自己来得晚了,还是自己又一次搞错了。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他沿着黑洞洞的过道,悄悄地往里走。直到了停车场的中间位置,身后的一辆车忽然发动,朝着他撞了过来。

赛斯像一旁鱼跃侧身,勉强躲了过去。他用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那辆车子,笔直地撞在墙壁上。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过后,车子息了火,前盖里冒出烟来。赛斯赶上去,隔着驾驶窗看到开车的是一个40岁上下的女人。

由于气囊的保护,她只受到了轻伤;而后座上的男人,撞在副驾驶座位上,头破血流,当场昏厥。

“他想杀死我,”那女人尖叫着拉住赛斯的胳膊,“他想杀了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撞过去,我不想伤害你。”

“冷静下来,夫人,你的伤势如何,”赛斯的视线越过这女人,看见了落在后座上的一只匕首,又注意到男人的脖子下面有一个血洞,汩汩的冒着血泡。看来是车祸的一刹那,他的匕首反而此种了自己。赛斯刚想再说话,忽然感到左臂剧烈的一阵。

那个女人对他微笑着,他茫然地抬起手,发现手套下面连了一只针管,已经牢牢地插进手臂,液体被注射进去了。

他惊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靠在后面的车子上。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