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席文谦也替他接过一次电话,挂了后笑呵呵地对儿子说:“美少年睿南之烦恼。”
少年席睿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些女生真的是好烦啊!
可能是物极必反,尽管从小就被女孩子包围着,深受她们的欢迎,但席睿南反而一直不喜欢跟女孩子接近。小时候就不爱跟女孩子一起玩,长大了更加不喜欢。
初中时学校组织过一次去南郊爬山加野炊。班上的女生居然有一大半都是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和精致的小皮鞋来的,她们到底是来郊游的还是来走秀的?结果爬山时很多女生哎哎呀呀地爬不动,这副模样来爬山,爬得动才怪。最后老师只有让男生们在前面拉着她们走,好几个女生想让席睿南拉,他才不拉呢,一个人径自跑到最前头去了。
席睿南跟女生少有来往,高一开学快半个月了,班上的女生他还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只有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生,在开学第一堂课上作自我介绍时,他倒是印象深刻地记住了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薄荷。姓薄,单名一个‘荷’字。”
薄荷——正好是一种香草植物的名字,而他最喜欢吃薄荷味的口香糖,所以顺理成章地记住了这个带着青绿色泽和清凉气息的名字。
除此以外,他还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何年何月,也曾有人这样对他介绍过自己——“我的名字叫薄荷”。
何年?何月?他却记不起来。记忆中仿佛是有,又仿佛是无。
下午五点钟后,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
已是黄昏,夕阳斜斜地挂在西边一抹青黛色的远山上。日落前的余晖,如透明金色纱幔般覆盖着整片校园。
席睿南去车棚里推车子,一抬头,看见不远处是下午撞过他的那个女生薄荷。她也在推车子,推出来的那辆车让他颇为吃惊,因为那是一辆非常老式的二八式自行车,最少也有十来年的历史了。她怎么会骑一辆这样古老的车?而且二八式的车身很高,多半都是男性在骑,女性大都骑二六或二四式。她看起来个头也不高,骑得上这辆车吗?
席睿南对那辆老式自行车好奇的打量被薄荷察觉了,她显然误会了他的目光,嘴一撇:“看什么看,没看过老爷车吗?”
没有主语的一句话,像是对着空气说的,席睿南却知道她是在针对他。多没意思的话,不过是多看了她的车两眼,就被误会是看不起她骑老式车。家境不太好的学生,几乎都有这样过分敏感的自尊心。
他索性不客气:“是呀,从没见过人骑这么老旧的车子,你家看来很穷啊!”
反正她已经认定他在轻视她穷,他干脆不枉担了这个虚名。
薄荷涨红了脸:“我家穷不穷关你什么事?”
丢下这句话,她气咻咻地骑上车走了。上车的姿势非常灵活而敏捷,看来骑这辆车不是一年两年了,熟练之极。
席睿南也跨上了自己的山地车,单脚支着地,习惯性地从书包里掏出MP3,把蓝色的耳机塞进耳朵后,才想起来MP3下午已经被摔坏了,播放时断断续续,再放不出流畅的音乐。
骑上山地车去了当初买MP3的那家商场,席睿南问是否可以修理摔坏的机子?售货员接了仔细一看,说这款最新机型当地没办法修,只有送到省城的维修点去,让他留下过几天再来取。
把MP3留下后,席睿南随便在商场一角的几个体育用品专卖店转了一圈,他想买一双新的运动鞋。在阿迪达斯新品上架的柜台前看中了一双,让售货员拿一双39码的鞋子给他试穿一下。
他一说话,店堂另一角站着的一位顾客闻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一张非常普通的脸,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他在看的是特价区的处理商品,一双运动鞋拿在手里爱惜地抚摸着。一回头看见席睿南,他的表情有点僵。
席睿南脸上的神色却泰若自如:“周天毅,你也来买鞋子?”
那个叫周天毅的男生尴尬一笑:“我……只是随便看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放下手里的鞋子,他转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专卖店,肢体语言明显示意不想继续跟席睿南交谈下去。
看着他仓促地离开,席睿南眼光中才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售货员把他要的鞋码拿过来时,他突然说:“我现在不想试了,对不起。”
从商场出来,夕阳已经差不多沉下了地平线。
西方残余的半边橙红色天空,光线也正一秒一秒地暗下去。
夜色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地堆积。越积越高,越积越高,最后汇集成一个浓墨般的黑夜。
天完全黑下来前,席睿南回到了家。家里的饭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等在桌前的又只有母亲一个人。他眉头一皱:“妈,爸爸又不回家吃饭吗?”
“你爸爸天天都那么忙,不管他了,我们吃饭吧。”
饭桌上全是席睿南喜欢吃的菜,他的母亲贺容芳是全职太太,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丈夫儿子,和保姆一起把他们父子俩的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
席睿南坐下来,端起母亲精心煲了好几个小时的牛腩萝卜汤喝了一口,非常兴奋地说:“真好喝呀!”
听到儿子这句话,贺容芳满脸洋溢的是由衷的笑意:“好喝就多喝一点啊!”
席睿南喝了三碗汤,直到实在喝不下为止,因为他想让母亲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