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说天太热了,他就去商店里给夏至买冰镇的饮料。殊不知,这个时候,他的那个曾经相濡以沫的女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素颜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素颜被吓了一跳。她接过电话,是医院的一个大夫,他急忙忙地喊道:“迟大夫,你去哪了,你老婆跳楼死了。你赶紧过来。”
她不作声地挂上电话,走上医院的走廊,浓重的西药味儿,往来穿梭的病人护士都与己无关。她知道他是出去了,或者就是和那个女人出去了,母亲被打得跳了楼,他竟然也能放心地出去。她下了楼梯,出了医院的办公楼,在楼前的广场上站住,那是盛夏的傍晚,浓郁的绿色围绕着这个小县城的医院,在楼前的广场上停着几辆救护车,水泥地面上有金黄色的光线挥洒下来,素颜第一次感觉到阳光是这样的金黄,周围树木的颜色是那么的浓郁。那年的素颜,19岁,几个小时前还是一个学生,脸上的绒毛散发着青春的光泽。她穿了轻软的乳白色纱质薄裙,鹅蛋黄的浅帮休闲鞋,鞋带已经有些松了。她上身的白色短袖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脖子和袖口的地方被汗水浸湿了,露出下面朦胧的肤色。长发湿答答地贴在脖子周围。
她看见了他,还有并肩前行的夏至。他们正慢慢地走过来。靠近了,他才认出面前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他记得素颜曾说今天要考试的。他紧走几步,甩开一侧的夏至。慌忙地问:“你跑这站着干吗?不是说今天考试的吗?”
她抬起头看他,这个给予她生命以及成长的男子。至此,他给她的不再只是生命和成长,还有背叛与死亡。
她说话,语气平静得让自己都害怕。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她死了,她跳了楼,现在死了。”
他感觉到脊背被冰锥划开了一道口子。从脖颈一直到尾骨。他张了张嘴,上来按住素颜的肩膀,脸上一片惨白,他想问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素颜拿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她个子很高了,可以和他齐肩了。她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杀死母亲的男子,她甩开手臂,径直地挥了过去。
他木然地承受自己女儿的耳光,不躲闪,也忘记了躲闪。
夏至在后面跟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惊人的场面。医院的人围了过来,随后有个人跑过来,边跑边喊:“迟大夫,出事了,你老婆死了。”那个人看见素颜抽打迟大夫的场景也停住了。
那是多少年前,迟素颜第一次对背叛开弓,她反复地抽打着,直到自己的胳膊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又是多少年后,她朝着喝醉酒的程远方说:“来,来,远方,我求求你抽我,求求你抽死我吧。”
03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让世间所有的男子都驻足停留。
程远方又怎么忍心抽她耳光。他无法辨清究竟是谁的错,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他帮不了她,以前没有帮得了,现在帮不了,以后也帮不了。
那年的程远方,回到小镇后见到了老黄,老黄被打得很惨,小腿骨折,胸腔淤血,头发带皮被生生揭下来三四条。他呻吟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见远方进来,才有了精神。他唤远方坐下,也不乞求该如何去报复,竟然落下泪来。程远方知道这个霸王实在是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折磨。也不作声,心里开始暗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