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圣人,大多都是神经病类似的人物。他痴迷其中,以为这就是为艺术献身,而沧桑跟随其后,以为这就是时来运转,再也不用过那窘迫的生计。导演还没有妻室,开始对沧桑视如小妹,轮番带着出入场合,均是以兄妹相称。沧桑音质好,也有表演天赋,可是只有这些根本不行,导演想拍一个电影,想给沧桑出唱片,就需要一些财团的支持。他当初去沧桑学校拍的只是一个记录片,由政府投资,所以不感觉有什么难处,如今想做自己的艺术,就要委曲求人。一次去夜场喝酒,见一个港商,那个港商六十多岁,穿着花红的上衣,戴金边眼镜,满嘴黄牙。一双豆眼从沧桑的头顶转到脚趾。导演把事先订好的剧本给港商看,港商翻了两眼,甩到了一边。边喝酒边问沧桑今年多大,出道几年,又上过哪些镜头。沧桑这些都是一无所知,摇头不答,看向身边的导演。导演自然明白港商的意思,但是他实在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沧桑,便拉起沧桑扭头就走。
沧桑回到宾馆,左思右想终于明白过来,在卫生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抹了几遍沐浴露,披散着头发,赤裸着身子走进导演的房间,导演正在抽烟,眼看着腰包里的几点钱就要花尽,却不知明日如何继续。沧桑拔掉导演的烟头,狠狠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瞬间,焦肉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沧桑卧倒在床上,四肢伸开,眼睛只是瞅着胸口的伤处,对着床边兀自失魂的导演骂到:你是个男人,就上来。
导演用舌头舔吸那起泡的伤口,有清亮的水从破损的火泡里漫漫渗出来。沧桑狠狠在导演的肩膀上咬了下去。
恍惚之间,沧桑看见自己的母亲,看见自己六岁的时候,母亲背着父亲和厂子里的一个干部偷情。那天母亲给她买了一包饼干,让她自己出去耍。她抱着饼干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家门,她透过门缝看见那个平日要喊做孙叔叔的男子正压在母亲的身上。她没有告诉父亲,应该是继父。她看着母亲对下班后的继父依旧笑脸相迎。继父死后,母亲更是经常和那个男人偷情,后来那个男人调离了五金厂,母亲又和继父的一个徒弟鬼混到一起,这些龌龊的事都在沧桑的眼前一一走过。
半夜的时候,沧桑从导演的怀里爬起来,翻开他的电话本,找到那个港商的电话号码。自己拨通了那个港商的电话,只说了一句,你在哪里?
沧桑在凌晨六点独自走出酒店,她出来前特意化了妆,描了深蓝眼影,涂了玫瑰红的唇膏。穿着黑色吊带长裙,银色细高根的凉鞋。沧桑烫了头发,发梢微卷泛着悲凉的秋叶黄。在夏天晨露里窜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师傅以为沧桑是一个高级妓女,行驶在一个高架桥上时一脸坏笑涎着唾液问,小姐在哪里出台,包夜怎么收费嘛?出租车师傅是南方人,卷着舌头打着普通话的腔调。沧桑抬手过去就是一个耳光。师傅猛地刹住了车,指着沧桑骂道,你敢卖还要什么贞节,这世道真是什么婊子都有。
沧桑充耳不闻,大力地打开车门。在晨雾里跑走。自始至终,沧桑始终没有哭,她在那年夏天的凌晨,她在南方都市的高架桥上奔跑。在微弱的光投过的时候,她终于匍匐在桥栏杆上放声大哭。桥上桥下来往着奔驰的汽车,黄白黑红的车影迅疾在眼前飘过。在这个冷漠浩瀚的都市,沧桑第一次感受到孤独的强大魔力,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如何,甚或之前自己又做了什么,一切感觉如此混沌。她赶到那个酒店敲开那房间的门时,港商正要电话过去,沧桑轻声说,不好意思,堵车。港商也不追究,上来抱起沧桑妖娆柔软的身段,一张猪脸就贴了上来。她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衣服逐渐被解开,然后一块冰凉滑腻的肉体压了上来,这感觉让沧桑想起了夏天母亲做的凉粉,凉凉的,滑滑的,只是没有现在的腥臊味儿。那凉粉是甜的,有冰糖与甘蔗汁液的甘甜,还有青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