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俗(3)

我端着我的碗去赵四儿家串门,发现他正和他哥哥吵架,他的碗被他哥哥摔了。

他母亲正在打他哥哥。

我想赶快逃离现场,却被赵四儿叫住了,他对我说:“我饿了,你的饭让我喝一口吧。”

我真后悔,我每一次端着饭去他家,都会遇到这么一句台词。

一八五

农历的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

我们那里开始为春耕夏收做准备。如果冬天的雪下得大,邻居大叔和大伯们就会很高兴,把自己家锅底里的锅灰用铁锹端出来,在院子里画一个圆圈,这个圆圈要尽量的大,这代表着麦囤,画的圈越大,就表示夏天收获的麦子就越多。

还在圆圈的外面画上梯子,表示那麦囤将会垒得很高,我们要踩着梯子才能爬上去。

那一天,如果一个外地人,跑到我们村子里,会对我们每家院子里的圆圈感到奇怪,因为,那一天,我们每家每户都要画圈的。

我和赵四儿在自己家里画完了,还要帮屋后的没儿没女的三大娘画。

我画圆圈,赵四儿画梯子。我一边画一边想,要不要画得大一些呢。那时候还有些自私,总怕别人家的圆圈比自己家的圆圈大。

我和赵四儿到了国子家,看到,国子和他弟弟标子正在吃力地画一个很大的圆圈,那圆圈实在也太大了,比我们家的两个都大。

于是,我和赵四儿决定赶快回家,把自己家里的圆圈也改一遍。

母亲看见我忙着从锅底里掏灰,就问我想做什么。

我就说,国子家的麦囤比我们家的大,我要把咱们家的也弄大一些。

母亲纳着鞋底出去了,她要唤我们家的小鸡回家吃麦囤里的玉米籽和麦籽,不理我了。

是的,按我们的习俗,在这个用锅灰画成的麦囤里要埋一些麦籽和玉米籽,并且让小鸡找出来才行。

我们家的小鸡跑到别人家里吃麦籽去了,一直淘气不回来。

一八六

三爷过世了。桥子哥穿着一身白,眼睛哭得红红的。

我和国子和军停从里面偷出来一盒饼干吃,然后分给了门外的赵四儿几个。

我和军停和国子都是堂兄弟,赵四儿比我免一辈,论亲属关系,我和赵四儿只是邻居,并不近的。所以,三爷的死和赵四儿一家没有关系。

我和军停和国子一人拿了一个香帽子,在赵四儿面前炫耀。

香帽子就是用白布做的一个简易的帽子,用来表示对死去的人的哀伤的。可我们这些孩子,不懂得这些,我拿着那个香帽子擦了鼻涕。

赵四儿羡慕地看着我们的香帽子,问:“那帽子是香的吗?”

国子就拿着帽子闻了一下,说,是香的。

赵四儿也想闻。

我把我的擦过鼻涕的香帽子递给赵四儿说:“我这个,给你好了。”

赵四儿拿着我的香帽子闻了闻,说,不香。

我说多闻两遍就香了。

赵四儿就又闻了两遍,眼睛发亮地说,香了。

然后,我就说,我想吃你家的洋红薯了。

赵四儿说,好,你等着,我给你们拿。

赵四儿那天给我们偷了好多洋红薯,我和国子和军停跑到寨外烧着吃了。

我把那个香帽子送给了赵四儿。

一八七

春天里,村子里会有庙会。每一年都会请来剧团的人来唱戏。

邻村里的也会来看,一时间寨外的菜园里热闹得很。

我和赵四儿和国子和军停占了很好的位置,因为是白天,一切都缺少神秘感。

吹口哨的那些大人们眼睛都直直地盯着漂亮的女人看。

有一个刚结婚的新媳妇,特别漂亮,听说也会唱戏,所以她就特别活跃,一会儿跑到戏台上和一个拉琴的男人说几句,一会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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