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年代(1)

文/贺伊曼

贺伊曼

2010年第十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阿来走出门,正看到邻居家十三岁姑娘把一块巧克力塞进身旁男孩子的嘴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不是新时代的年轻人了。

如今恋爱的年纪又推早几年,年轻人身旁早早有了陪伴,阿来心中琢磨着自己十三岁都在干些什么。大约是为初学英语而日日惶恐吧,而面对异性尚不敢正眼相看。果然,只不过五六年光景,时代便迅速翻新,自己已被推进老一辈的队伍。

她想起几日前去朋友家,被问及有无男朋友,当她老老实实答没有,然后看到朋友那不满十岁的弟弟在一旁怪笑。阿来尴尬,又疑惑,自己才二十岁罢了,至于吗。

此时北方已经开始落叶,有风吹过立刻下起金黄色的雨。

阿来仍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只见男孩咬过巧克力,对女生微微笑,然后拉起她的手向前走。

阿来笑,其实她一直还以为自己离十三岁不远,中学时期的事情好似发生在昨天,她始终不愿承认时间过得如此快。忽然她似想到什么,盯着那背影发起呆。她眯起眼睛仔细看,又不禁摇头。

这背影多似曾相识,若再高一些,再成熟一些。那便完完全全是乔笠堂的翻版。

乔笠堂。她竟然还能想起他的名字,甚至不忘他的面容和背影。多可笑,离开高中校园的时候不是已经决定将所有往事一把火烧掉?不是说只许向前看,绝不回头怀念?难道之前信誓旦旦狠下心来现如今全成了笑话。阿来心里懊恼,自己竟这样没出息,所有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电话响起,阿来接通,听到陈蓉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一直这样有精神,阿来笑问道,什么事这么激动?

阿来,想死你了。国庆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有高中同学聚会,要来否。阿来隔着电话能想象出陈蓉那张兴致高昂的脸,她一直这样,大学一年了还是没变。

陈蓉是阿来初中玩到现在的好友,她们的结识多亏家中的两个女人。

陈蓉妈和阿来妈本是大学同学,多年未见,女儿进初中时两个女人在班级门口偶遇,欣喜之余赶紧拉自己女儿向对方介绍。当时陈蓉妈把陈蓉一把推到阿来面前对她说,以后你和我女儿要像亲姐妹,同我和你妈当年一样。说完抬头同阿来妈相视一笑,阿来看到陈蓉和自己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想,天下竟还有这等过于热情的父母。

初中三年阿来半是自愿半是逼不得已地和陈蓉维持亲密关系,待到高中开学第一天,竟又在班门口看见陈蓉妈,身旁还站着笑得露出牙齿的陈蓉。一瞬间阿来只能感叹命运,她大概上辈子欠了她的。

嘿,想什么呢,到底去不去你支个声啊。陈蓉大嗓门吼得阿来一震。阿来连忙接腔问,都有哪些人。

你还盼着哪些人去呢?陈蓉话里有话。都是老面孔,一些人还说总联系你不到,像是人间蒸发,你到底忙些什么。

阿来答不上来,乱说一气,我忙学习。

你净扯淡。陈蓉骂道,你若真是忙学习我撞南墙去!我只想告诉你,乔笠堂肯定会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去为妙?阿来笑。

我可没这意思,乔笠堂一直问起你,说你人间蒸发的就是他。

阿来心中一热,他竟还问起我。刚才不久自己才看着一个和他相似的背影发呆。她口中不自觉答道,我去就是。

合上电话阿来就开始后悔,对自己说道,你这明摆就是不想和过去划清界限,心中留恋,你到底还贪图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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