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llin是个开心果,那天在英语角的时候,有个男学生要对她们俩插话进来,Rollin就表情复杂地说:“Do you see any green in my eyes?”那个男同学没听懂,被Rollin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了句“so deep”就掉头走开。
男生走后,Rollin哈哈大笑起来。
琦漫那时也被Rollin骗了,她先以为Rollin对英语无所不能,做出了一副很惊讶的表情,Rollin笑得前俯后仰,说:“你猜我刚对他说什么了?”
琦漫逐个单词地翻译:“你能在我的眼里看到绿色么?”
Rollin刚要说出口,琦漫一想不对就打住,又说:“狼的眼睛里才会有绿色的光芒,那是不是还能解释成‘你觉得我很凶恶吗’?”
Rollin哈哈笑起来:“不不不,你不凶,你好好玩啊!”
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以为我怕你么?”
两个人哈哈哈大笑起来。Rollin说:“这是一句俚语,我也只会这一句。但这句话很管用的啦,要是老外跟你搭讪,你遇到听不懂的话,就把这句搬出来吓吓他,他准要被你吓跑的啦!”
几乎在这上百人的英语角中,说得最流利的就是这一对,只用中文来说话的也是这一对。因为说的是中文,也便没有必要跑到英语角去,于是她们就走出英语角。俩人逗留在师大的校园里聊天,都有些相识恨晚,因此有她们的地方绝对插不进第三者,后来,她们就约定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了。
Rollin常常随着琦漫到师大的电阅室里写文章,自己也便发一些,起初她只是除了写诗什么都不写,而后看到琦漫除了不写诗什么都写,也便开始试着写散文。有可能是瘾头刚来,Rollin每到一处都要写一些文字留念。
有阵子,Rollin和琦漫想到福州圣庙路的孔子文庙里膜拜一番,前两回孔庙的大门紧闭着,时值期末考的前几天,故是失望至极,Rollin气得烟火乱放,硝烟乱起,不料回去后竟破天荒地在网络上发表了一篇一千多字的《三访福州孔庙》。其中一段是这样描写琦漫的:“只见她脖子上已鼓起了青筋,像一条条蚯蚓。而且还大口喘着气,两手发抖,两眼射出绿色的光芒。此时此刻,她就好像是一头困守洞穴、陷于绝境的母狼,准备把刚才庙里的那位工作人员撕成碎片。”琦漫看完之后大吃一惊,主要不在于她打字尚未脱盲,就能捣出一千多字来,而是她那段文字为了达到她理想境界中的夸张美,不择手段地把琦漫毁容毁形了。
以往每到晌午后,琦漫总在吃过午餐开始犯困,但现在,每到中午便是一种奇观,Rollin的天生爱笑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常是Rollin一人笑引来十个过路人看热闹,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全校皆知的秘密。
琦漫时常觉得一些没什么好笑的东西也能使Rollin笑得无法收敛,但琦漫被逗乐的原因乃是Rollin的笑姿,总是能把你彻底感染了。笑之初始,Rollin对着你含情脉脉地嫣然而笑,然后以纸巾代替帕绢捂着嘴尽量不露皓齿,而那笑声犹若泉水叮咚,宛如风碰银铃,恰似娇燕出谷,形声兼配,颇有节奏感。而Rollin的笑姿呈标准的前俯后合状,且有点近似芭蕾的基本方位八点,只不过她是三点:前、中、后,与此同时双脚不停点击地面,马不停蹄,只不过马有四个蹄,她只有两个。琦漫每次都被Rollin害得热泪盈眶、声泪俱下。Rollin的笑让琦漫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做“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一个午后,琦漫孑然一身,在步行街上乱逛。天是快暖起来了,心也回了春似的,有了那么一点温度。这点温度的回升似乎要归功Rollin的热情、无邪与爱笑。但没有Rollin在的时候,往事也便历历在目地要来降温了。
对此,琦漫偶尔会莫名地伤感起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心情总是随着周遭的变化而感时伤怀。人是个难懂的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未必清。矛盾的人、矛盾的思想,他人是不会了解的。
独自在街上走的时候,琦漫常会想到过去,想到蓉蓉,想到惜雨,想到夏寻,那些人,以及那些人引发出的那些事,仿佛都藏着无尽的岁月。Rollin的脸浮现在琦漫的脑海里,琦漫莫名地觉得,即便自己的装扮和Rollin一样还是个学生,但那心已经老了,但幸好还有Rollin,给了琦漫一点凤凰涅槃的重生感觉。
走到步行街的尽头,琦漫远远看到了钱霏霏和她新交的男朋友在靠背长坐椅上卿卿我我。说是霏霏的新交,也不知是继乔越之后的第几任了。
那些许时日,霏霏的男朋友整牙了,还在霏霏面前强逞男儿郎,被逼整牙流血不流泪,霏霏觉得那点痛算不了什么,为了身体力行证实自己有着花木兰的坚毅与勇敢,就到医院去也弄了一个,结果痛得三天没吃东西,吵着闹着不整了,却被她父亲扇了一巴掌,疼上加疼,雪上加霜。
事隔几个月,霏霏似乎也习惯了那种痛,或者是怕了父亲和后妈的那种态度,忍着忍着也忍得没了感觉。
琦漫站在远处看着,心莫名地疼了起来。再看到熙来攘往的步行街上,情侣双双对对在她面前走过,心也变得惶恐起来,不知道这样的爱情,夏寻是不是当真。
这时,琦漫蓦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人,上去看了才知道,霏霏和她的男朋友嘴对嘴地上了的士,表情狼狈,行动笨拙。走近一看,原来竟是他们在接吻的时候,牙套的铁丝绕到了一块儿,那铁丝也产生了感情似的,难舍难分了,这下是拦路打车要去牙科解决问题。
路旁的人边议论边幸灾乐祸地笑着,一个年轻人骑着单车朝前冲去,看到出洋相的这一对不由得歪过头凑热闹,却和一位老大伯撞了个正着。周围满是人们的笑声。眼前的这一幕,琦漫觉得简直就像美国默片里的闹剧,一点笑的欲望都没有。
她离开人群,风瑟瑟地吹来,琦漫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乏将她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