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喊了,他昨天已经被抓走了!”
房东实在看不过去,探出头来说了一声。瑞喜如同抓救命稻草般一把拉住她,问:“他被抓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啊!我的房子还被封着,他要是不回来,我得想法解封,不能耽误租给别人啊!下个月如果他还不回来,我可要租给别人了……”
她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瑞喜听不下去了,转身出来走上街道。看街上来来往往、神色匆忙的行人,她突然发现,没有了吴烈,自己整个人都空了,就像树上飘落的叶子一样无依无靠。这个时候,她猛然发现,不仅仅在秋天树木才会落叶,落下的也不仅仅都是枯叶。一年里每个季节都可能有落叶,让树叶掉下来的原因,可能是虫子,可能是风,也可能是小鸟飞过时爪子不经意间轻轻地一碰——不仅仅是那些树叶,就是刚刚长出来的小嫩芽,也有从树上掉下来的可能。
人的命运和树叶的命运是多么相似啊!有些人也许一生都没有这样的联想,瑞喜以前也没有,但在这个没找到吴烈的日子,她突然有了。
瑞喜回到家的时候,云静已经醒了,正恹恹地坐在床上抽烟,看墙上阮玲玉的海报。瑞喜见了,忙反手把门关上,端出包子放到云静床头。云静并没有问瑞喜刚才去哪里了,只是隔着烟雾望着阮玲玉,自言自语地说:“我会慢慢好的,我是个新女性。”
瑞喜听着,又想起吴烈,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滴在桌子上。宁静中,眼泪落下的声音很响,就像树叶落下的声音一样。只是,很多人都看不见、听不见。
终于到了周末——同心社聚会的日子,瑞喜找到李碧纹,才知道吴烈被判死缓三个月!李碧纹无奈地说:“瑞喜,我们已经申请了新闻协会,还有作家协会去保释他,可是,还没有消息啊。你再耐心等一等。”考虑到监狱里只认钱,大家怕吴烈在里面受苦,就把这次聚会的主题改成为吴烈捐款、捐物。虽然大家都才从学校毕业不久,并没有多少钱,但还是倾力捐出了自己所有的值钱物品。然而,当瑞喜拿着这些好不容易凑到的钱去监狱看望吴烈时,却被狱卒不屑地拒绝了:“都要死了的人,吃什么吃!死刑犯不许送东西!”
瑞喜知道可恨的狱卒是嫌钱少,但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她还能再去哪里弄到钱呢?瑞喜想起了上次没有房租的时候……她有了主意。瑞喜直接跑到云静拍片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云静大叫:“帮帮我,我要拍月份牌!”
在云静的帮忙下,瑞喜终于可以通过拍月份牌挣钱了。然而,当她穿着暴露的服装在摄影机前故作姿态的时候,她心里却并不像脸上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她不知道今天为吴烈做的这些事儿,明天会不会成为她和吴烈之间感情发展的绊脚石。但是,她现在还有选择吗?没有,一点儿选择都没有!
瑞喜的痛苦没有人理解,她也不期待谁能理解,只希望自己的付出能有结果。然而,她想得太单纯了,她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钱,对吴烈没有丝毫帮助。在吴烈房间的地板下,搜出的油印刊物数量太多,超过了保释范围,就连新闻协会和作家协会的保释都被驳回,而吴烈又不愿意写悔过书,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11
“现在,恐怕只有吴烈的爸爸可以救他了。吴老爷有钱,和上面的关系也好……”同心社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让瑞喜想起了纱厂的小姐妹,想起那些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而死去的小姐妹,心里充满了对吴贵山的恨。然而,除了他,还有谁能救吴烈呢?瑞喜离开同心社,独自在街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