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流浪者之心(2)

现在他有点儿恼火了,恼火自己原本只是出于好心,怎么就引来了一顿装神弄鬼莫名其妙的评论,但为了保持警惕,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你以为我是乞讨者,但我并不是一个情感的乞讨者,你看似不是乞讨者,但你却是一个情感的乞讨者。你对你自己的认识,依赖于别人对你的关心、关注、反应、意见。”

她示意刘贝贝把相机给她,刘贝贝内心迟疑,只是当她伸出手时,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相机放在了她手里,他并不是一个擅于拒绝他人的人,尤其是女人和长辈。

她熟练地操纵相机,拍房子、天空、路人,最后趁刘贝贝不防,按了一张他的特写,她把相机还给他。

她说:“年轻人,你以后会知道我是一个好心人的。享受每一天——你信任的和不信任的,你失去的和你拥有的。”

说完她就走了,裙子摆摆,步履轻盈。

刘贝贝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她已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旅店,刘贝贝导出照片,才发现吉普赛女人用她相机拍的照片并不是房子、天空、人……

他以为她拍的是房子,她拍的是斑驳的墙,人是墙的过客。

他以为她拍的是天空,她拍的是紧张错综的天线,天线上落着一朵浮云,如同抽象的死巷与抽象的门,天空与光都是陪衬,在这种吊诡的组合里,他看见了空气。

他以为她拍的是路人,她拍的是整个城市的流动与静止,苏醒与沉睡。

她以为她拍的是他的特写,她拍的是他眼睛的特写,他的眼睛充满怀疑,他看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软弱,有无知与空洞的情绪。

他既惊讶又激动,这个平凡的吉卜赛女人是大师,在极短的时间内构思、构图、出片一气呵成。

她善于用光,这个城市经由她的视角变得很不一样,她的照片是她人性的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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