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惧是一道门(2)

他说话的样子生龙活虎,即使已经30岁了,还是会说到尽兴处,眼神就唰唰唰地发亮,是那种只送光不放电的友情亮,迷人亲切也不失庄重。他不钩心斗角,不搞办公室恋情,非常纯粹地喜欢着工作本身带来的投入感。不过,有时候他也孩子气,比如,若是在上班时间没有工作可做,他就会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他唯一的毛病是抽烟,一星期一条的海量抽法,几乎烟不离手。他开会时抽烟,吃饭时抽烟,正经讲话时抽烟,开玩笑时抽烟,他边开车边抽烟,边思考边抽烟,抽烟几乎成了他的呼吸方式。他第一个女朋友因为受不了他是个烟囱人,跟他分手了;他第二个女朋友也是烟囱人,但受不了他是个工作狂,后来也分手了;他第三个女朋友让他爱到发狂,因为她什么都不管他,他觉得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一样聪明的女孩了,所以至今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她叫蓝心。

坦白说,刘贝贝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男人在35岁以前,大多不会成为很好的恋人,再内敛的年轻男人也还是会迷恋自我重要感与自我膨胀带来的快感,他们连认识自己真实内涵的机会都未遇到,更不会真的了解女性、了解爱。尽管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刘贝贝,因为她知道他是她的爱人,他们之间有种很深很亲的灵魂上的联结,而一个好的爱人不一定是好的恋人。恋人的爱情就像夏天,最甜蜜,而成为一对爱人,则意味着他们爱情始于冬天,他们必须非常有耐心,这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很少有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懂得欣赏沉默的优雅和等候的内涵。

很多人都羡慕蓝心和刘贝贝是一对神仙眷属,虽然两个人个性都强,对对方很酷,但举手投足里却尽是默契,不像那些逆来顺受的爱情。他们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以自由为基础,在一起五年,他们心理上是认真的,形式上却非常松散,就像他们一直在恋爱,却从来不拍拖。

他常常忘记她的生日,即使她年复一年地抗议,他照旧年复一年地忘记,但一年365天,每一天,她都能从他书包里翻出她最爱吃的巧克力。

有一天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脱口而出:“要不这样吧,春节、五一、十一,你选一个日子当你生日,我每年都给你庆祝,保证送你大礼,这样我肯定不会忘记,你这边也意思意思了。”

这提议有点儿过了,颇有令人难堪的成分,但她只是一边看书一边镇静地回应他“好啊,三个都是”,没有丝毫窘迫。

她不是没在乎过,她18岁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在乎,只是当女孩们变成懂事的女孩之后,就会渐渐转而爱上隐藏在事物背后的幽默感了。

比方说,她已经明白幸福不全然只是想象中的样子,它比想象中更宽广,而忘得一干二净和对方有没有心没有必然联系,她只是遇到了一个丢三落四的男人。有时候她了解他,有时候她也不了解他,但没必要分析他,她不喜欢分析他,分析不是一个爱的好习惯,分析本身就是一个心灵收缩的动作,由分析发展出的结论毫无实据,无论选择不安还是选择放心都无法当真。爱是一门神秘学,太软弱的人不适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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