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大翠却晃头。
“你不愿要那样的爱情?”
“那样咱们太累了呀!”大翠调皮地一笑。
“那,你要哪样式的?”
大翠转着眼想了想,对成民悄悄耳语:“小猫小狗那样式的。一会儿亲一会闹的,不好?”
“翠,你呀,真让我爱得恨不得咬你一口!”
大翠撩起袖子,露出雪白一截胳膊:“咬吧,只要你舍得!”
“我舍不得!”成民深情地吻了下去……
黄吉顺在小树林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着大翠和成民,寻思了一下,又来到了张家,也就是从前自己家的院墙外转悠,望望院门,想入,又不愿入。
屋里,成民在一间房间写毛笔字,写的是《自编小学教材》。
大翠和王玉珍在东间屋里对坐床上,王玉珍从大翠头上捡下麦草叶儿,一边捡一边说:“翠,你哪儿刮带了一头一衣服的麦草叶儿?”
大翠红着脸道:“我和成民来时碰到村里孩子背麦秸,我帮着背了一段路。婶别捡了,我这头发我这衣服都该洗了。”
成民在另一间屋里正粘写好的教材封面,听了无声地笑了,忽听母亲叫他:“成民,过来!”
成民放下教材走了过去,王玉珍训他:“你和大翠一块走着,怎么自己不帮村里孩子背,让我儿媳妇……”她不说下去了——成民也一身的麦秸儿。
成民自己从身上往下捡着说:“我也帮着背了呀!妈你看我身上不是也有?”
大翠害羞地低头抿嘴儿一笑,将脸转向了窗外。
王玉珍似乎明白了什么,顺水推舟地说:“去吧去吧,写你的去吧!以后你可得处处心疼着我儿媳妇!”
“那是自然,不劳母亲教诲。”成民看了大翠一眼,退了出去。
“上了几天大学,话都不平常说了,还什么不劳教诲的!”
“知识分子嘛,有时候就那样儿,要不就不叫知识分子!”
王玉珍轻声对大翠说:“他爹也说过,怕是成民回来教小学,你爹要不高兴了,我看,过两天,把事给你们办了,你爹也就转过弯来了。”
大翠生气地说:“就算不高兴也不该那样对成民!”
王玉珍劝道:“你不用生气。还没过门就和爹妈积气,可不好,他们指望老了有你和成民照顾晚年呢。”
大翠摇头:“他才没想那么远呢,他只看眼前我们能给他什么好处。”
王玉珍抚着大翠手说:“翠儿,可不要这么说你爹。他就是那么一个心往前奔的人,有时候脾气不大好,谁没个脾气?成民爹怎么样?你没看见?来了脾气,天都敢捅窟窿。明儿你过门了,小心点吧,你那个公公,说好的时候,你要他的脑袋,他自己摘给你。说不好了,咳,他自己喘气嫌你声大,我可受过他那罪。”
“我公公可不是那样。”大翠突然自知失口了,脸一红,笑了。
王玉珍回过味来,也笑了,趁势哄媳妇自娱:“也许对你会另眼相看。”
黄吉顺在院外转悠了一会儿,一跺脚,径自来到了一片玉米地里,捋捋袖子,连根拔起一棵棵玉米,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咳嗽,他抬头一看,见是曲国经,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接着拔。
曲国经倒背双手,问:“黄吉顺同志,干什么呢?”
黄吉顺头也不抬地说:“想吃嫩玉米了。”拔够了一大捆,用玉米秸胡乱扎住,背起来就走。
“黄吉顺公民,这片地,已经不是你的名下了,归张广泰家了。你这等行为,不怎么好吧?”
黄吉顺冷笑:“曲国经,这你可就管不着了,我已经不是大柳树村的农民了。”
曲国经也笑了,那是如来对小鬼般的笑。他说:“我口口声声叫你同志,称你公民,你却叫我曲国经。那么叫就叫了吧,那么我也只叫你黄吉顺了。黄吉顺你给我听着——我曲国经还是区委的和市委的名誉委员,城乡两边的人和事,只要想管,那还是管得着的。”
黄吉顺一听心怯了:“我……我不是也没敢对您说什么不中听的吗?”
曲国经说:“我也没对你说什么不中听的啊!还有一件事——我们大柳树村,决定要聘黄大翠同志做我们的一位小学教员,到时候,你可不许从中作梗。”
黄吉顺愣住了,曲国经问他:“你听明白我的话没有?”
“不敢,不敢,只要我女儿愿意……”黄吉顺说着匆匆走掉了。
小桥两头,张广泰和黄吉顺狭路相逢,相向而立,都笑着,都笑得那么勉强。
“怎么连根拔了?长着还能饱满几天嘛!”张广泰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