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科技的轨迹(39)

工匠们总是热爱他们的工具,按照惯例制造出工具,保护它们免受外行人的毁坏。它们是高度私密的物品。当技术发展到个人之手无法完全掌控时,机器成为共同的选择。到了工业时代,普通人在很多场合接触到比曾经见过的任何自然组织还要庞大的复杂技术设备,于是他们开始拜倒在这些设备的脚下。1900年,历史学家亨利·亚当斯(HenryAdams)多次前往在巴黎举办的世界博览会。他常去大厅参观在橱窗里展示的令人惊叹的新型发电机和发动机。他以第三人称的形式叙述了自己受到的启示:

(对亚当斯而言)发电机成为无穷尽的象征。当他渐渐适应机器排列的宏伟长廊后,开始感觉40英尺高的发电机是一种包含寓意的力量,很像早期天主教徒对十字架的感觉。与地球本身每年或每日按部就班的传统运转方式相比,这个巨大的轮子给人的印象更加深刻,它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在长度与胳膊相当的空间里旋转,仅仅发出低沉的声音,不会惊醒与电机框架距离很近的沉睡的婴儿,只是偶尔响起能够听见的嗡嗡的警报声,告诉大家它为了不流失电能而承担了极细微的多余压力。在博览会结束之前,已经有人开始向它祷告。

将近70年之后,加利福尼亚作家琼·狄迪恩(JoanDidion)前往胡佛大坝朝圣,她的文集《白色相册》(TheWhiteAlbum)讲述了这段旅程。她也感觉到了发电机的心跳。

自从1967年的那个下午我第一次看见胡佛大坝之后,它的影像从未完全离开我的内眼①。当我在某地—例如洛杉矶或纽约—与某人交谈时,这座大坝会突然完整地浮现在脑海里,它那距离我数百或者数千公里的保持完好的凹面闪烁着白光,与崎岖不平的红石峡谷呈现的铁锈色、灰褐色和淡紫色形成对比。

 ……当我重游大坝时,我与开垦局的一位仁兄一起穿过大坝。我们几乎没有遇见其他人。升降台在我们头顶运动,似乎遵从自己的意愿。发电机在轰鸣,变压器发出嗡嗡声,我们站立的铁栅在脚下颤动,100吨重的钢管向下插入水中。最后我们来到水边,从米德湖中抽出的水咆哮着分别流过30英尺高的水闸、13英尺高的水闸,最终进入涡轮机组。“摸摸它”,开垦局的人说,我照着做了,很长时间我就站立不动,手放在涡轮机上。这是奇妙的时刻,一切含义尽显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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