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宁夏战役计划搁置的原因
宁夏战役被迫搁置的原因是复杂的,既有党和红军自身的因素,也有着外部环境变化的影响;既是军事力量较量的结果,也受到政治、经济各种因素和国际国内形势发展变化的影响。
1.宁夏战役计划搁置的外部因素
共产国际改变援助地点导致宁夏战役计划被迫搁置。宁夏战役准备和开始实施之际,正是日本企图吞并内蒙古地区,策划进攻绥远的时候。绥远抗战爆发,使实施宁夏战役的外部环境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并导致共产国际与苏联方面改变了援助中国红军的地点。1936年11月3日,共产国际致电中共中央,明确提出改变援助地点:“……现已经决定目前不采用从外蒙帮助的方法。同时,我们正在研究经过新疆帮助的方法。如果我们将约一千吨货物运到哈(密),你们曾否可能占领甘肃西部来接收?并请告如何接收办法及你们采用何种具体运输。”
共产国际对改变原定从宁夏给予援助地点的解释有三点:其一,在严冬和沙漠的环境之下,派数千中国红军到外蒙边境护送运输是不可能的;其二,日本飞机有对红军及汽车轰炸的可能;其三,苏联方面担心“有引起日本与苏联严重冲突的可能”。
取得援助是宁夏战役计划制定和实施的主要目标和前提条件,在红军一部已经西渡,各路红军正在为实现计划浴血奋战之际,共产国际突然改变援助地点,不仅使已经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效没有了意义,也使正在进行的战役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成为导致宁夏战役计划被迫搁置的直接原因。11月8日,中共中央复电共产国际称:
从哈密输送物资的办法对于我们主力红军已没有用处了,这个改变已经太迟了。已经过河的红军大约有两万一千人,我们可以命令他们向哈密方面前进,但要通出五千里路程,战胜这一带敌人与堡垒,需要许多时间,至少也是明年夏天的事情了。而且,你们除非能用汽车将物资送到安西,否则要红军到哈密去接是不可能的。因为哈密、安西之间是一千五百里荒无人烟的沙漠。
这封电报,反映了党中央对共产国际改变援助地点的失望和无奈,开始考虑放弃宁夏战役计划,按共产国际的意见,让渡河部队向河西走廊前进的问题。
战场态势的急剧变化严重影响到宁夏战役的实现。宁夏战役计划提出之时,蒋介石忙于处理两广事件,无力北顾;《十月份作战纲领》发布时的战场形势虽日趋复杂,但红军仍然有机会夺取宁夏。但是,10月中旬以来战场形势有了新的变化,敌人进占了靖远、打拉池、中卫等地,快速推进到黄河东岸,一、四方面军的主力被敌分割,宁夏战役继续进行的战机丧失。对此,毛泽东在11月13日的政治局会议上指出:“红军的行动方向,原来是向宁夏,被蒋介石破坏了,现在要改变。”
2.宁夏战役被迫搁置的内在原因
张国焘的错误和干扰影响了宁夏战役计划的实现。宁夏战役计划从一开始就强调三个方面军联合一致行动才能取得胜利。这一点在中共中央给红军总部和三个方面军的一系列电报和指示中都表述得很清楚。但在宁夏战役计划的准备和具体实施过程中,时任红军总政委的张国焘却没有贯彻和执行。
北上甘肃后,张国焘与中央在进行宁夏战役还是进军河西走廊的争论,迁延了时间,丧失了时机,直接影响了宁夏战役的发动。《十月份作战纲领》制定后,张国焘又破坏了海打战役等歼敌计划的实施,从而使红军丧失了军事上的主动。
对于张国焘的错误和责任,中共中央在10月30日给共产国际的电报中做了说明:“中央军委屡次命国焘坚决打击南面追敌,只有停顿南敌之追击,方能北取宁夏,但国焘畏敌过右,始终不愿执行命令,欲北进取得接济后再打南敌。”彭德怀在其自述中说:“张国焘多次破坏作战部署,使我们不得不放弃豫旺以西大块土地。如果我军当时把王均军消灭,西安事变就可提早,我军就可能控制兰州和西兰公路以至甘肃全省。”陈昌浩也指出:“当时国焘同志仍然是抱着他自己的退却方针,除积极布置三十军渡河之外,对于当前敌情估计与整个备战击敌布置,无疑的是抱消极态度,无疑的是准备四方面军集中与到了适当时机,大部以至全部渡河则已矣,根本上是没有在向右岸与敌作战之观念与实际准备。”
宁夏战役计划搁置的另一个原因是红四方面军渡河部队难以单独完成宁夏战役。红四方面军是一支长期独立战斗而且也善于独立作战的英雄部队,但是,在得不到主力红军的配合和协助的条件下,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加之自然条件的制约,红四方面军渡河部队单独攻宁困难很大。彭德怀在给毛泽东、周恩来的电报中说,红四方面军渡河部队“估计目前单独出宁夏不利”。考虑到各种因素,中革军委放弃了渡河部队单独攻宁的想法。
宁夏战役计划搁置也与军委对实施宁夏战役计划的艰巨性和复杂性估计不足有关。宁夏战役计划制定和实施不仅顾及到当时敌我友三方的具体情况,而且也充分考虑到全国抗日形势的发展和共产国际的态度。但是,对于实施这一重要军事行动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军委的估计和准备仍显不足。
首先,表现在对绥远危急之后国际形势复杂性的认识不足,特别是对共产国际和苏联改变援助地点缺乏思想准备。因此在共产国际和苏联决定改变援助地点后,在确定红四方面军渡河部队的行动方向时,就显得举棋不定,迟疑不决。
其次,表现在对国民党当局坚持内战的顽固态度估计和应对准备不够充分。宁夏战役前,国共双方出现了形势渐好的和谈趋势。在这样的背景下,对蒋介石反共的态度估计不足,认为“南敌不能持久”,战术上侧重于“对敌采迟滞其前进方针”,直到敌人发动通渭会战后才改变了战术,决心打破南敌。
最后,表现在对张国焘的消极态度估计不足。中央尽管对“国焘有出凉州不愿出宁夏之意”有所警觉,但出于争取与团结张国焘,而将前线指挥权交于两总。由于张国焘的干扰,红军内部步调不一,丧失了多次打击敌人的有利时机。对此,彭德怀在11月14日致中革军委、红军总部和红二方面军领导人的电报中指出:“党中央和军委根据政治上的需要和自己的力量的可能,正确的定出夺取宁夏的战略方针。完成上述任务,对抗日的发动无疑的具有极大推动作用,而这一具体任务未得完成,是两种不正确的倾向之下丧失了宁夏计划。(1)是避战,对胡敌力量过高估计。(2)是对目前抗日怒潮的过高估计,以为不一定要打仗,新的革命形势已经到来。这两种倾向,以第一种倾向来得更危险,影响军事上分兵西渡,动摇坚决打击胡宗南的决心。”显而易见,彭德怀所批评的,正是张国焘的错误表现。
关于中央对实施宁夏战役计划的艰巨性和复杂性估计不足的失误,毛泽东在11月13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做了这样一个基本的结论:本来打宁夏就是没有多大把握的,只是过去没有看得这样严重。现在计划失败了,红军必须改变行动方向,以求生存。
宁夏战役计划是党中央打通苏联战略方针的具体体现,就其战略目标和战略方向看,无疑是正确的。如果这一计划能够顺利实现,红军取得军事援助,既不会有后来西路军的失败,就整个中国革命的局面讲也会大不相同,可能会更加有利。客观存在的事实又是最好的老师,宁夏战役计划搁置的原因也启示我们,战略目标与计划的制定与实施,是一个主观见之于客观的过程,我们不但要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恰当地分析与把握实现战略目标的可能,也要对实施计划进程中主客观条件的发展变化有充分的认识与准备,积极引导态势向有利方向发展,只有这样,才能引导事物向着预定目标演进,最终实现既定的战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