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像火塘上的火,在岩隙间赤红、金黄、暗橙地燃烧着。其雄伟壮观,在你由左至右转着头看它时,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思索,大地会不会再度缝合。我坐飞机时看过一次,那时离得太远,看起来像是窗玻璃上的一枚拇指印。我一直觉得有谁会扯下画满背景的幕布,说声:好,朋友们,大家可以回去了。但是当然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无数汽车沿着大峡谷边的高速公路停在这个“照相点”边,在西晒下打着闪光灯,母亲们将摇摇晃晃的小孩子从防护栏附近拉开。丽贝卡坐在栏杆上,双手一边一只地抓着,作为保护。“真大呀,”她发觉了我在身后,于是说,“要是我们能下到里面去就好了。”
我们本来在找骑驴穿越大峡谷内部的地方,组织骑驴的人会给你拍骑在驴背上的照片,以便你回家后可以放在客厅桌子上。然而今天的最后一队驴,已经走了——于我倒没什么,反正我对骑驴的兴趣也不大。然而丽贝卡是对的。从这个角度很难感受到真正的大峡谷。在纵观全貌以前,你总想要剖开它,去看看它拼图碎片似的内部。
我想着磨砺它的河流,为它着色的日光。这件艺术品,我揣度锻造它花了多少个百万年,然后又是谁在某日清晨起床,论断说:“好,大峡谷就此完成。”
“妈妈,”丽贝卡无视于眼前的美景,说,“我饿了。”她脚尖附近站着一伙唧唧喳喳的日本小孩,一个个都穿着蓝色校服、拿着拍立得照相机。一半人在拍大峡谷,另一半的镜头对准我女儿。
我伸手越过他们头顶,把丽贝卡从栏杆上拉下来;反正她已经够让我紧张的了。“行,我们找地方吃饭。”我朝车的方向走去,想了想,又折回到栏杆前,想最后看一眼。这大而无名的存在,我可以蜷缩在其罅隙间,而从此销声匿迹。
丽贝卡在车上抱着手臂等我。“一早上就吃了一点儿希尔达的牛肉干。”
“那可是人家白给的。”我指出重点。丽贝卡翻了一记白眼。她饿的时候容易脾气大。“一路上看见什么招牌没有?”
“什么都没见。几十里几十里的都是沙漠。”
我叹口气,发动了汽车。“你得习惯,我听说中西部赶路的条件挺差。”
“我们能走了吗,”丽贝卡说,“求你。”
开了几英里后,我们看到一块蓝铁牌子,上书“捷克斯”,旁边是个箭头。丽贝卡耸耸肩,这说明她同意我在这里停下。“捷克斯应该是个饭馆的名字。”我说。
大峡谷景区的周边环境极为丑陋,这是个颇有意思的现象。灰扑扑、平板板,好像所有的美都让景区给吸进去了。有时在公路上开好几英里,都碰不到一点儿沙漠植被,也不见什么色彩。
“捷克斯!”丽贝卡尖叫起来,我踩下刹车,整个车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刚才经过的小茅舍。
周围无车,亦没什么饭馆。捷克斯是个飞机场,只有一架小飞机在远处啪嗒作响。
一个黄发平头戴眼镜的男人走到车前。“你好,要坐飞机吗?”
“不要。”丽贝卡果断地说。
他越过我的胸前,把手伸给她。“我叫捷克·费泽。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