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交锋(4)

这时她听到门口开锁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小勤务警邓义端着脸盆和洁具笑嘻嘻进来,毫无一点敌意。这邓义年龄不过十八九岁,两颊绯红,天真可爱。他笑着对何玉媛说:“何小姐,请洗脸!”

“谢谢你,小兄弟!”何玉媛轻松地对他笑笑。她想,这完全像是在招待所里,自己完全像是客人。

洗漱的用具撤走后,邓义又送进早餐来,摆在中间的小圆桌上,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何玉媛边看边想:“这是在招待高级客人,哪里是囚犯的伙食?”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觉得不安,感到危机四伏。

一天无事,晚上七点钟,晚餐后不久,“招持室”的房门开了,女警员邵靖走进来,很有礼貌地对何玉媛说:“何小姐,鲁处长请你谈话。”

何玉媛随着邵靖走进处长办公室,只见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男的,两个女的。上首办公桌坐着办事员孙笑梅,就是昨晚送衣服给她的女警官;下首另外一张桌子,坐着助理员仝洁,就是昨天晚上在红楼宾馆那个戴着手铐、自认窃犯的许明英。这两个女的,何玉媛都曾经接触过。她们各据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纸笔,准备以双重的口供笔录,她预感到案情的严重性。中间那个男的,大约二十五六岁,身材很高,穿着一套崭新的咖啡色带条纹哔叽西装,足着黑皮鞋,梳着波浪式的头发,风流潇洒,态度悠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望便知是全局“王牌”、她真正的劲敌。她对他有点面熟,但一时又记不起来了。在这一瞥之间,现场的一切,尽被何玉媛摄进脑海。

当何玉媛进来的时候,鲁正湘顿觉眼前一亮,她那婀娜的身段,优雅的姿色,使鲁正湘神魂飘荡。

双方的感触都在一刹那之间。

邵靖对着鲁正湘向何玉媛介绍:“这位是鲁正湘鲁处长。”

鲁正湘站起来,温和地请何玉媛上坐。他们相对坐下,中间只隔着一张漆得发亮的楠木矮脚茶几,相距仅仅一米。

邵靖走出后,萧平端来四杯咖啡,每人一杯。这种别开生面的审问方式,使何玉媛感到意外。在初审时,何玉媛已经拿捏到了胜利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强硬泼辣、横冲直闯,以图速战速决。她想,当票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对方找不到她的真凭实据,她还可以用昨晚同样的强硬泼辣方式压倒对方。但是现在时间、地点、方式都不一样,对方的战略尽量忍让,以柔克刚,使自己无法施展强硬攻势。她看到两个记录员配备了双套记录,深感到案情的严重性;鲁正湘表面上似乎很客气,内心必定诡诈郑重,这外松内紧,更显手腕毒辣。她想,必须特别谨慎,沉着应战,否则稍有不慎,可能会前功尽弃。想到这里,她悠然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对方发问。

“小姐,您叫何玉媛吗?”对方自然地发问。

“是。”何玉媛从容不迫。

“玉媛小姐,很对不起,我们初次见面,对您的家世都不了解,可否把您的年龄和家世大概介绍一下?”

鲁正湘态度非常诚恳,使何玉媛不好意思不直言相告。“我家风清白,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今年二十二岁,保定人,父亲教授,母亲讲师。抗战开始,我母亲不幸病故,父亲精心培养我到高中毕业。当我高中毕业那年,父亲不幸又病逝,家里生活非常困难,连父亲的尸体都无力敛葬。还好有一位詹太太,她是做生意的,看我可怜,仗义帮助,把我父亲埋葬了。想不到祸不单行,丧事刚结束,当时日本人的翻译官、汉奸周季康要强迫我嫁给她。于是我便弃家出走,跟着詹太太,到处做生意。”说到这里,何玉媛有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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