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吓傻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家长们也都一个个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望着古海不明就里。
一个妇女悄声地对身边的人说:“他二婶,这位古大掌柜莫不是疯了吧?”
古海见孩子们睁着不动,就更是生气,他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扑向一个孩子,张开的两手做着要掐人的动作。那孩子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再顾不得什么礼节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其余的孩子也都跟着哇哇乱叫着往院子外面跑。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家长懵里懵懂地追自己的孩子去了。
临起程的时候,他打发靖安挨家挨户地去给那些给他磕过头的孩子们送红包。每个孩子一份,内中是十两纹银。古海走的时候一个孩子也没带。
夜,一辆马拉轿车疾驰在乡间大道上。马蹄的哒哒声、车轮滚动的轰隆声震动着大道两边的田野。这辆疾驰而过的轿车一路飞奔就像一个滚地的闷雷渐渐地远去了。被马车的轰隆惊起的狗叫声远远近近地彼此呼应着,马车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夜的宁静还没能够恢复。
这还是那辆送古海回乡的轿车,是蓝呢子轿篷,拉车的马换成一匹健壮的红枣骝。红枣骝马光滑的皮毛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着光亮,尽管它跑得已经很快了,车倌还是不断地把颤悠悠的皮鞭在它的脑袋顶上抽响。轿子的帘子搭在了篷顶上,古海盘腿坐在轿子里,路边的树影像有意戏弄他似的,把一阵阵阴影照在他的脸上随后又挪开了,古海的脸看上去十分怪异。若不是腮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动,猛看上去古海活像一尊泥胎。一路上对于迎送他的乡绅、官员和退休的商人们,古海一个都不见。他连车都没有下,甚至连轿车的帘子也不往起揭。蓝篷马车轰隆隆跑着从一座座的城门穿过去,很快就把那些等候在路边的乡绅、官员和退休的商人们抛在后面了。
随后赶上来的靖安匆匆忙忙跨下马来,双手抱拳向人们简单地作着解释:“各位官人乡绅老先生们老掌柜们,古掌柜对不住大家了,古掌柜因有急事返回归化不能够停下来与各位说话。请大家谅解。”
靖安的马因为激动捣动着蹄子,昂着脑袋一刻也不肯安静,这马急着要赶路呢,靖安说罢也不等别人的反应,立刻翻身上马,追赶古掌柜的轿车去了。
但是在离开家乡第三天的晚上,在经过一个不大的村庄的时候,古海决定在这里住一夜。还没等把车辆安顿好古海就对靖安说:“去,给我弄点酒来!”
靖安手里抱着一个箱子正要往临时安排好的房子里搬,听到掌柜的吩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古海不耐烦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叫你去弄酒怎么不动弹?”
“我是说,这些行李得先给古掌柜安排好。”
“这些破箱子破行李的,就扔在院子里得了。”
靖安惊恐地看了看掌柜,把箱子放下跑了出去。
就在自己临时住的房子里摆开了酒席,古海和村子里的几位长者还有几位在家探亲的归化城的商人一起喝起来。屋子里的人越聚越多,人们都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来看古海。由于仓促,下酒菜非常简单,几碟腌制的咸菜一端上来古海就迫不及待地喝起来。所有的人都以为能和大盛魁的掌柜一起喝酒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大家都殷勤地给古海敬酒。只要是有敬酒的古海绝不拒绝,还没有一个钟点古海便觉得脑袋晕乎起来,于是很多痛苦的事情便渐渐离他远去了。自打离开家,古海的嘴里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过。现在酒精把他的神经烧热了,嘴的闸门彻底打开。他与那些在家休假的商人、村子里的长者扯天谈地地聊起来。他们热情高涨地说起了归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