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乡里(4)

一提到娃儿杏儿就觉得不自在。

俊娃拽着菊儿的手,两个人一起跪下给古海磕头。古海从杏儿的手里接过两个预先准备好的红包分别交在两个孩子手里。

杰娃媳妇喜不自禁,拿手掩住嘴笑着。

靖娃媳妇说:“你们两个不能白白拿了古伯伯的赏钱,往后要好好地向古伯伯讨教了。”

两个孩子低声应着退到后面去了。

客人多了屋子就显得小了,新来的客人都被堵在了屋门口,有的只能站在院子里了,许多等待与古海见面的村人和他们的孩子着急地在院子里埋怨起来。张婶看在眼里,主动出面维持秩序了。张婶拨拉着人们的身体挤进了屋子里:“我说乡亲们,拜见过古掌柜的人也该退退身了。院子里还有很多人等着哩……”

每天都是如此,客人不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么人都有。尊敬,奉承,巴结的语言受用不尽。古海娘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可是古海就有点烦了。到了第三天,他就对母亲说:“客人再来娘就替我招待好了。”

“为甚?”

“我嫌累。”

“累也得见客人,这是礼数。”

“我嫌烦。”

“怎么?你嫌烦?”古海娘觉得儿子很奇怪,她问,“这有什么可烦的?要知道别人想烦还招不来呢!”

这一天一早,古海醒来的时候发现杏儿已经不在身边了。枕头边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那是一件青灰色的棉布袍子。古海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来,看见院子中间的石凳上摆着烧纸、冥钱和一个纸糊的三进宅院。母亲和杏儿早已经把上坟用的物品全都给他预备好了。早饭一过古海便跟着母亲和妻子往古家的坟茔去了。

一切恍如梦境,父亲的坟茔早已荒草萋萋。一个闪电将古海的记忆照亮,十六年前的那一幕清清楚楚地重现了。古海爹长袍马褂穿戴齐整,一只手里端着铜制的水烟袋,另一只手里捻着一根草黄色的火纸棒,“福——得”一声吹,火纸燃着,嗤的一声吸跟着噗的一声吹,一颗红色的小火球冒着烟在空中划一个漂亮的弧落在古海脚下。古海看看那火球迅速熄灭变成了灰烬,被一阵清风带走了。古海的爹娘请回乡探亲的姚祯义把古海带到归化去学生意。姚祯义在归化做生意,是回乡探亲顺路来看望姐姐的。古海记得那时候姚祯义人还年轻,身体也还消瘦,细长的手指捋一捋下巴上的稀疏胡须,眉眼和嘴巴拼出一副干练狡黠的笑。当着古海的面,姚祯义问了古海爹娘许多问题。姚祯义精明练达的模样给古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放心吧,他三舅他三妗妗,我早就看出来了。将门出虎子,海子这娃错不了!你们就情等着好儿吧。”

“那是,那是,”因为是亲戚,古海爹并不掩饰,“不过,海子年纪尚小,远在千里之外,诸般事项还请他姑父做主就是。我乃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啦。”

“这话无须多讲。”姚祯义又问古海娘笑笑说。知道姚祯义在与她开玩笑。

“我知道。”

“城柜三年,给掌柜提茶壶倒夜壶;草地三年,拉骆驼走包串户,学习蒙古语,苦着哩!”

“我都知道!”

古海回家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的坟墓重新装殓。古海带着靖安到祁县城里走了一趟,花六百两纹银购置了一口三寸厚的柏木棺材。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古海又出大价钱请了当地一位有名的风水先生,再看古家坟茔地的风水。选定一个吉利的日子,将父亲的坟墓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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