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大了来往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些客人多为过去的亲戚,所谓七大姑八大姨,外加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到冬闲季节古家的客人就不断了。而且这些客人来时往往是老人娃娃的一大家子,连吃带住的张婶一个人就招架不住了。古海娘见张婶忙不过来就又请了两个手脚利落的姑娘过来帮忙。这下杏儿明白了,做大户人家的媳妇不管院子上下忙翻了天她也不能随意插手。一天到晚必须保持衣着整洁神态高雅,最多了也就是在张婶和丫头们做活找不见门道的时候,杏儿出面指拨一番。杏儿手里摇着一块手绢,指挥着丫头把做错的事情重来一遍。日子长了杏儿养得脸上油光放亮,一双手又白又嫩,人也吃胖了,整个看上去显得富态多了。这一点倒使古海娘满意了。
自此古海娘出门不再靠两条腿行走,专门在祁县车房购置了两辆漂亮的轿车。只听车轮滚滚骏马嘶鸣,好不威风。
树大招风,古家一次得到近十万两白银的事情在乡间流传开来,引得贼寇上门。幸得夜里喂马的车夫发觉,鸣锣吆喝将贼寇吓走。古海娘警惕起来,又花钱聘来两名拳师看家护院。两位拳师轮流值班,每夜都有一人彻夜不眠,绕着古家的院子巡行。古家婆媳始得安然入睡。
两位拳师一个姓崔一个姓郝,其中姓郝的拳师竟然是古月荃的师弟!这事是后来在闲谈中杏儿才知晓的。后来杏儿便通过姓郝的拳师打听到了月荃的下落。自打杏儿生下孩子之后,当天夜里月荃在产房外与杏儿道别之后再没有音讯,一晃几年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似的。当古海娘想到为海子再纳一个妾的时候,杏儿的思想又活动了。
房子盖好了,老妈子——就是张婶了、使唤丫头、赶车的车夫、巡更下夜的拳师都有了,古海娘并没有满足,她还想办两件更大的事情。第一是为死去的丈夫购买一个功名,第二是给儿子再纳一个妾。两件事想好了,古海娘分别托人打听办理的渠道,物色合适的姑娘。先后有人提说了四五个姑娘,古海娘都没有相中。倒是为丈夫买官的事先有了进展,这一次是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了。
古海娘在客厅里接见了客人,原来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小诸葛龚秀才。
没等落座龚秀才便急匆匆地问道:“不知老夫人召我来有何吩咐?”
“既然叫你来便是有事相求,”古海娘趾高气扬地说,“龚先生,你先请坐。不知道吗,俗话说站客难待。 ”
龚秀才坐了,只把半拉屁股放在太师椅上,斜着身子看着古海娘。
“听说小诸葛你在买官方面很有些门路?”
“不敢不敢,我只是在衙门口当差多年,对官场上的事略知一二而已。”
“听说武家堡靳掌柜买官的事是你给办的?”
“是敝人办的。”
“靳掌柜买的是什么官哪?”
“回老夫人的话,靳掌柜买的是‘大夫第’。”
“花费了多少银两啊?”
“回老夫人话,靳掌柜所买‘大夫第’牌匾花费了四千八百两银子。不知老夫人的意思是给古海古掌柜买名分呢,还是给老夫人您自己和少夫人买名分?”
“我儿的名分自有大盛魁出面办理,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操心。至于我和杏儿暂且尚无买官的念头。”
龚秀才觉得奇怪了:“那老夫人您是打算为谁买官呢?”
“实话跟龚秀才说,我是要为我那死去的丈夫买一个名分。海子他爹辛苦了一辈子,盼望了一辈子也没能看到儿子出人头地的这一天。我得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慰也能沾沾儿子的光。”
“哦,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像这等为死人买官位的事以往也并不鲜见,远的不说就大盛魁财东王、史、张三家都有为死人买官的先例。不知老夫人要为死去的老太爷买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刚才龚先生你说了,武家堡的靳掌柜买的匾额是‘大夫第’,我儿古海现如今是大盛魁总号掌柜,其地位远在靳掌柜之上。”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龚秀才说,“老太爷要买的官位肯定应该是在‘大夫第’之上了。”
“那么你说我应该买一个什么样的官位呢?”
“官位的事好办,只是银两方面怕是要多靡费些了。”
“银两方面不必考虑,请龚先生说个数。”
“这要看买什么牌位,以‘武德第’而论,单单是北京吏部方面大概所需八千两银子,山西巡抚以至周县班子一路也都得有所打点,大概也得四千两银子的数。两项相加得要一万二千两银子才好办事。”
“好吧,就一万二千两的数,”古海娘说,“你就着手去办吧。”
老太爷的事情处理好了,现在古海娘和杏儿之间的关系却是处在一种冷淡之中,就是这种冷淡的关系也没能把它处理好。这种冷淡关系在古海娘张罗着要给古海纳妾的时候迅速恶化了。古海娘对儿媳妇说:“照说这事我也用不着和你商量,不过和你说说也无妨,反正古家偌大一个院子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说话的人,那些赶车喂马的,那些做饭打杂的、还有巡更护院的,他们都是下人。”
“张婶不是下人。”
“你不要和我争,是我儿他慈善心软,你做下那么大一桩丑事。”
“我知道。”
“知道就好,早些年你和海子初婚的时候,你也没有怀上就把他放走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懂得。咱古家这么大的家产,总要有几个续接香火的人才行。所以,我打算给海子再物色一个人。”
“物色什么人?”
杏儿一时没听明白婆婆的话。
婆婆头也没抬回答:“就算是二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