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大掌柜的烦恼(1)

第四章 商道若人道

商城归化,平静中隐藏着新的危机。外商资本的大量涌进,严重地损还着当地华商的利益。商战局势日趋严峻,驼道成为必争制之处。谁能占有运输环节的先机,谁就能够占据商业战争的先机。

等待者大盛魁一班人和整个归化商界的是新一轮的考验,而这一轮考验较比过去势必更加严峻。

1 . 大掌柜的烦恼

安静下来的归化城,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晨钟暮鼓以它特有的节奏把握着归化城的生活。扫街的、卖水的仍旧是城市最早起身的人。大扫帚扫街的刷唰声,挑担卖水人的吆喝声伴和着北门城楼上悠然的钟声,共同演奏着城市一日生活的开始曲。不久,沿街店铺卸门板时噼噼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多人的走动声和说话声便把整个城市唤醒了。于是,人们看到赶着羊群的羊工走向北门外的市场——羊岗子;一列驮载着沉重货驮子的骆驼在牵驼人的引领下穿过街道……街道上的行人中,间或有身穿僧服的喇嘛走过,脚步匆匆的妇女抱着孩子在街道上走着。随时都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西方人经过街道,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然放松的笑容。

大召广场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与北门外的牲畜市场的喧嚣声在空中连接在了一起。这热闹的市井之声一直延续到日薄西山之时,才会慢慢沉寂。到时,安详的鼓声就会应时响起,鼓声告诉人们黑夜即将来临。

鼓声中的大盛魁城柜显得分外安宁。

小账房内,大掌柜正在饶有兴趣地傍着油灯看一封信。贾掌柜贾晋阳站在大掌柜的身旁。

这是一封用俄文写成的信,这封奇怪的信只有一页,有尾无头。

“……我做的梦都证实我的处境很坏:我常常梦见躺在棺材里的死人,最近一次梦见这些死人虽然几乎都腐烂了,但还都死盯着我看。我梦见草原上的羊都死了,它们的尸体连成了一大片,散发着臭味。还梦见我常常在一些对我怀有敌意的陌生人中间徘徊。总之,无论在现实生活或梦中我都感到伤心。这在从前是未曾有过的,因为过去每当我陷于窘境时,在梦中常常会得到安慰。以前每当我说完‘该怎么,就怎么好了’这句话后,我也就心安理得了。现在可不是这样,我到处都看到并预见到棘手的事,而且几乎都应验。关于我目前的困难和心中的痛苦,我还可以给你写很多,但是这样做未免太自私了。虽然在你面前抱怨一番命运不济能使我自己宽宽心,但你读起来会感到极大的不快。不过,我在中国北部的城市归化城遇到的事情确实很糟,而且简直糟透了……”

这半封信的最后署名是伊万?伊万列维奇,是用俄文书的。尽管字迹已经非常潦草但是大掌柜还是能够毫不费力地辩认出来。并且立刻就联想到写信的伊万?伊万列维奇就是整天与他们打交道的那个俄罗斯商人伊万。

奇怪的是问题跟着来了,伊万的半封信怎么就会到了大掌柜的手里呢?人世间的事情说起来也就是怪,现在这封信就在大掌柜的手上。是贾晋阳把这封信拿给大掌柜看的。

看完信大掌柜问道:“哦,这就怪了,洋人写的半封家信怎么落在你的手里了?”

贾晋阳笑笑解释说:“是大北街瑞士人开的钟表行修表的马师父拿给我看的,他把这半封信当作是德国人的银票了。”

大掌柜说:“这是哪跟哪呀,银票和半封家书毫无瓜葛嘛。”

“说的是”,贾晋阳说,“原本是瑞士老板哄骗那修表匠的,马师父不识洋文就信以为真,把这张废纸当做银票面保存了三年。”

“这个瑞士老板我认识,是很精明的一个人,汉话也说得好,就是爱搞恶做剧。那么这封信是怎么到修表的马师父手里的呢?”

“说起来这里故事长着呢,这件事情已经事隔三年了。”贾晋阳笑着说,“大掌柜一定还记得三年前,伊万为布龙的事情打官司,那时候伊万就住在天主教的圣母圣心教堂里。马师父一家皈依了天主教,他的老婆在教堂里做义工。伊万在离开归化的时候把这半封信遗落在他住的客房里,马师父的老婆在打扫客房的时候发现了这半封信的。于是马师父就把它拿给自己的瑞士老板看,那个老板哄骗他说,这是一张两千马克的德国银票,马师父就当真了。事隔三年他想把这张‘银票’兑现,就找到我,问我该咋办……”

“信了天主的人还这么贪财。”大掌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哪天我见着伊万把这封信还给他,不知他会有什么感想?”

“三年前伊万的心情可是糟透了,往北京贩羊落了个全军覆没,来归化打官司又没打出个结果。”

“不过伊万到底还是个真正的买卖人,如今在归化和张家口两个地方收购羊毛,生意据说很不错呢。”

“大北街他又刚刚开了三间门脸儿,后面还带办公室。伊万到底是在咱归化城扎下脚了。”

“伊万这个人不怕辛苦,干什么都身体力行,三年前从乌里雅苏台草原往北京贩羊的时候,他就是亲自跟着羊房子走的,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最近他从归化往天津送羊毛又是亲自押着驼队走。”

“伊万和万驼社的人搞得很熟呢,他到万驼社雇驼队很会搞价钱,在脚钱上一点都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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