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第一个走西口的女人(1)

5 . 第一个走西口的女人

杏儿一生中总共有过三次闯归化的经历,都是无奈之举,都是在情绪激动时做出的节烈行动。我们现在要讲的这是第一次,时代背景是古海被大盛魁开除与家里人失去联络之后。丈夫失踪作为媳妇不能无动于衷,是去是留她得做出抉择,这是关乎自己命运的大事。杏儿不顾婆婆的劝阻,决心到归化去找丈夫。一个契机或者说是刺激,就是海仲臣魂归故里。杏儿亲眼目睹海掌柜灵柩返回故乡的盛大场面,深受刺激。她不像张婶为海掌柜灵柩回归的宏大场面而兴奋而激动而羡慕。她不,她有自己的想法,他要的是活着的丈夫,哪怕他平平常常,没有容光!

为了能够和活着的丈夫团聚,杏儿毅然决然地出发了!

杏儿整整走了半个月,终于来到黄河渡口,终于站在了滔滔黄河的岸边。这人声嘈杂的渡口就是有名的君子渡,一个古老的渡口。浑浊的河水从她的眼前流过,看着让她觉得脑袋直发晕。这时的杏儿已然是男子打扮,头上罩着一块白色的毛巾,腰间束一条腰带,猛看上去俨然是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只是个头矮了一些。黄河在这里是南北流向,渡口一片繁忙景象,有预备西去的,也有刚刚坐渡船返回来的,杏儿要往西走。一路上,杏儿是逢人便打听,但收获的都是失望。

一艘木船缓缓靠岸。

“你打听走西口回来的人,等等那条船,”一位长者指指河中央的渡船,“就要靠岸了,全都是走西口的人。”

其实那船哪里是在划,简直就是被河水冲着走,是在漂。

但是那船还是靠岸了。

有一个人老年的汉子告诉她:“你打听的古海,好像在归化拉骆驼呢。”

杏儿欣喜若狂!拉着那人细细盘问:“你见他人了吗?”

“人没有见,我也是听说的。”

“你听什么人说的?”

“一个拉骆驼的朋友。”

“你那朋友现在哪?”

“他还在归化呢。”

“他也是咱那地方的人吗?”

“人家是归化地方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叫……三娃子。”

“他姓什么呢?”

“这我就说不上了。”

“怎么会没有姓氏呢!是个人都会有的,生下来就会有姓氏的。”

“那是卖苦力的穷人!”

“穷人富人是一样的。”

“我不跟你说了。”那人烦了,“你这个女人真的太能缠人。”

每一个细节都问好几遍,结果人家被她搞的很烦:“我要回家了!”

另一个则打趣道:“老人家,大概这个小媳妇是看上你了。”

“是看上你口袋里的银子了。”

“你不用回家了,就跟这个小媳妇走吧。”

“哈哈哈……”

“呵呵……”

“嘿嘿嘿……”

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哼!”那人认真了,说,“我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我呢,等了我十年了。我不回家她还会等呢。”

直到这时杏儿才明白事情不对劲儿了,她红着脸走开了。

还没有过了黄河,就在渡口杏儿就被赶上来的月荃追回去了。

“你咋能干这样的傻事?”一见面月荃就埋怨杏儿说,“你也不想想自古以来哪有女人走西口的!要不是海子娘到史家大院找到我,说不定这会儿你已经过了黄河!”

“我就是要过黄河!还要到归化城。”

月荃:“跟我回吧。”

“我要去归化找寻海子。”

“我说过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走口外的。”

“我来开这个先例。”

不管月荃怎么磨破了嘴皮,杏儿就是不改念头。月荃实在没办法了,板起面孔说:“杏儿,我今天把话跟你挑明了,今日是你婆婆让我来追你回去的,我答应一定把活着的杏儿交在她手上。”

“我不管!”

“你不管也不行。你是知道的,我古月荃是个耍武艺的人,我有办法把你弄回去。”

“你敢!”

“你看着……我敢还是不敢。”

说着月荃走上前伸手抓住了杏儿的一只胳膊,手腕一旋,就把杏儿的胳膊拧在身后了。杏疼的哇哇乱叫起来。也不管杏儿的喊叫和哭闹,月荃用一个细绳把杏儿的手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杏儿望肩膀上一扛就放在了马背上。月荃都没有给杏儿挣扎的机会,就把她带回了小南顺。

月荃给杏儿送了绑以后,看着杏儿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古海娘说:“还哭!多亏了月荃子,不然你这会儿还说不定活没活着呢。”

“就是死我也不后悔。”

许多人围在杏儿的屋子里,有张婶、靖娃媳妇、杰娃媳妇,当然还有婆婆和月荃。

婆婆说:“还不赶快谢谢月荃,人家好几天都没能好好吃一顿饭。还不是为了找你?”

杏儿拧着脖子不肯答应。

“东家对小叔爷都不满意了,”张婶也帮着婆婆说,“真是该谢谢月荃,杏儿!史东家派下人来找月荃两次了,说是月荃耽误了他家的正事。”

“是他自己愿意。怪谁?”

婆婆叹息道:“真是不懂好赖。”

后来是靖娃媳妇把话题转移了,她说:

“杏儿,我告诉你的好消息,过些日子杰娃就要回村了!”

“对啦,”一直没有说话的月荃插话了,“杰娃在归化呆多少年了,地面上熟人多,托靠杰娃打听海子的消息不是个正道吗?”

众人都说是。

张婶问:“杏儿,你说月荃的对不?”

杏儿点了头。

傍晚时候杏儿的情绪完全稳定了,大体恢复了正常。她走出自己的屋子来到婆婆房间,低声问:“娘,晚饭做点甚?”

“凑合吃吧,熬个粥,泡上玉米渣。”

“那哪成!”杏儿坚决地说,“有人家月荃小叔呢,怎么也得弄点好吃的东西才是。”

“快别提月荃了。”婆婆说,“我说了许多好话也没把他留下。”

“他走了?”

“走了。你还哭着呢,他就走了。”

“唉。这个月荃小叔。”

“你也别怪他,伺候人的营生由不了自己,不好做着呢。”

“咱得谢谢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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