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热血涌动,不知怎地,竟然跃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抢包的男孩左臂。那男孩着急之下使劲地挣脱开来,又慌张地翻过公路栏杆向另一方跑去。一辆公交车刚好迎面向男孩撞来,男孩惊觉地往后一跳,只被车身擦带出了几米远。车上的人顿时一阵惊呼,那男孩当场也似乎被吓呆了,但一清醒过来,他就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逃进了一条小巷。
几分钟后,一名治安员往小巷中追去,并且联络附近地段的治安员进行堵截。周军走过来愤愤地对他说:“你拉住那个男孩干什么!他是另一帮的人,我们坏了他们的事会被他们弄死,你知道吗?”张力也恼怒地说:“多管闲事!”在此刻的气氛下,他沉默不言。
回旅馆后,周军又对他说:“暂时我先不和你计较了,但今晚以前你必须干成一次事,否则自己看着办吧。”他决定拼一拼了,几天前还在大学里读书的自己,难道就为了这样的过程才出来闯荡天下的吗?心中有所准备后,他对周军说:“周大哥,今天下午我拉了一把那个男孩,很误你们的事儿。不过我不想干了。你们不是往建筑工地拉小工吗?把我也拉去吧,工头给的中介费,你们可以看做是我这几天跟你们吃住的费用。这个是我自愿的,不会怨任何人,以后咱们要是见了还是朋友,行吗?”
张力听完站起身来,等着周军的眼色。周军一手抓住床边的铁棍,阴沉着脸。叶远影看这情景,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事情了。一对三,胜算不知。但走得出去就活下来,走不出去可能就玩完了。他的手也悄悄地伸向墙角的另一根铁棍。这时候,旁边向来话少的南瓜出人意料地说:“周军,张力,我看这样也行。这小子不顶什么用,长得又高,干事太显眼了,我看让他走吧,咱们先弄点零钱解决眼前的事情,等他混好了再来找咱们也好。”
南瓜说完,周军和张力愣了一下,虽还没有松开手中的铁棍,但也有些犹豫了。他们几个人在随时都会发生变化的氛围中僵持了一会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是担心南瓜不肯帮忙,还是他们现在确实混得不好,太需要钱,不愿在目前的景况下再惹麻烦,最后有决定权的周军对叶远影说:“你要真不想干也行,不过咱们兄弟这几天对你可是不错,你也不能这么不讲义气,一走了之吧。等会儿你再去抢一次,成功后你分一半,我们三个分一半,你就走你的,怎样?”
他看危险已是暂时缓解了,便沉吟了一下,知道周军其实也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就又直接地对周军说:“周大哥,我既然要走了,也就不会再干了。你们把我送去建筑工地,先拿些中介费不也一样吗。我如果以后好起来了,一定不忘你们。”
周军听完看了看南瓜和张力,几秒钟后,南瓜把脸扭到了一边抽烟,张力也没有再言语。周军点了点头说:“好,晚上我带你过去。”
傍晚,周军带着叶远影出了门,走了很远的路把他送往专门倒送建筑工的一伙人那里。路上他记起自己有个同学似是住在东莞市,问周军能不能给接头的人打个招呼,把他送到东莞的建筑工地。周军笑笑说:“好,肯定没问题的。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高,不必找到同学,东莞那里有那么多工厂,你干完建筑去找个保安的工作,也一定能混出来。”
在把他交给几个接头的人,周军挥了挥手离开后,他被接头的人带到一个窗户被封的大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全是从火车站和其他地方骗来做建筑工的外地人,那些陌生的人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陌生的他,如同在相互诉说各自的遭遇,但谁也不敢声张出来,怕被看管的人殴打。他看着乱糟糟的站着的、坐着的人,像极了在火车上醒来时看到的那种景象,内心深处生出一阵莫名的伤感。而当他听到隔壁的屋子里有人喊叫,发觉自己的所在只是其中一间屋子时,还未及考虑所处的景况,就顿时迷惑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被骗到这里?而且,每天将送走多少人,又将会有多少人被带往这里?假如真的是这样子,那么这个世界上可怕的地方还有多少呢?自己最初的流浪是不是太盲目了?
他沮丧着,烦恼着,可是又从来不肯后悔自己的任何选择。现在已然是身在这里了,无论这是自主的命运,或是被迫的命运,都不再有什么区别了。明天大家面临的都将是一样的遭遇。而明天以后的明天,虽然不知还会如何,将要再次流浪到一个怎样的地方,他只是坚信:可以最低限度地活着,就不会丧失任何人能够拥有的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