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婆婆像只苍蝇一样粘上了我们,她眼珠子又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刚才接到手的香烟,拼死拼活往爷爷口袋里塞,嘴上噼里啪啦道:“哎,您就帮我掐算一下嘛,又不是什么麻烦事。这包香烟给您了,就当是一点儿辛苦费。您帮我算算吧,反正时候不早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还可以换包香烟嘛,多好!”
爷爷尴尬道:“呵呵,我现在很少抽烟了,肺不好。”
月婆婆没想到食指与中指枯黄,浑身散发着淡淡烟味的爷爷居然是很少抽烟的人,她愣了一愣,可是接着执著无比地说道:“很少抽烟也没事,您就收着吧。”此话刚刚说完,她就立即报出了外孙的生辰八字。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爷爷听月婆婆说出她外孙的生辰八字之后,态度立即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不阻止月婆婆将香烟塞到衣兜里,反而有些迎合似的问道:“你外孙姓什么?”
我更是惊讶了,人家姓什么跟生辰八字有什么关系?以前从未见爷爷还往问报出生辰八字的人要姓氏。
月婆婆显然也被爷爷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蒙,但是她很快恢复了原样,回答道:“我外孙姓栗。”
当时我没有听明白,急问道:“这里是姓李的村子,您的外孙怎么也姓李呢?”
月婆婆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外孙姓的栗不是李树村的李,是西字下面写一个木字的栗。”
爷爷听了,胸有成竹地问道:“那么我再问问,您的外孙大腿内侧是不是有很大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回月婆婆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平静了。她双手一颤,脸上血色全无。“他一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胎记,这事只有他爸妈、我,还有他自己知道。您……您是怎么知道他有一块胎记的?”
22.
我也对爷爷说的话备感到惊奇,不过我立即找到了一个自以为很合理的解释,我问道:“难道你见过月婆婆的外孙?”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知道爷爷不可能根据人家报出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就能推算出人家的大腿内侧是不是长有红色的胎记的。那么合理的解释只能是爷爷曾经认识过一个说出过自己的生辰八字,并且告诉过爷爷他姓栗的人。无巧不成书,而那个人恰好就是月婆婆的外孙。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月婆婆刚刚说过的,她的外孙对别人很忌讳说起自己的难看的胎记,这件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她、外孙的父母、外孙自己。既然他如此忌讳,自然不可能撸起裤子来告诉爷爷他的胎记。
果然,爷爷摇头表示他不曾见过月婆婆的外孙。
“我不认识她的外孙。”爷爷道,眉头拧得很紧。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月婆婆却由惊转为喜,她乐滋滋道:“马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根据我报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就能算出我外孙的胎记来!真是神了!哎呀哎呀,那您算出的姻缘就更加了不得啦!看来我那包烟没有白送。”月婆婆搓着双手羡慕又欣喜地看着爷爷,仿佛只要爷爷一点头,她牵肠挂肚的外孙下次过年就一定能带个如意的好孙媳妇来。
可是爷爷的回答让她凉了半截。爷爷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根据生辰八字或者姓氏来推断的。”
月婆婆呆了一下,半是自我安慰半是怀疑地问道:“您既不认识我外孙,又不是算出来的,那您是怎么知道胎记的事情的呢?”她那焦急而又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是一个希望的肥皂泡飘浮在她面前,她害怕它巍巍颤颤地破灭,又害怕自己的手碰碎了它。
爷爷突然冒出一句像是回答又不是回答的话来:“也许你外孙在前世经历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