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3)

早上,梅公馆门口雨水纷纷。身着旗袍的唐曼枝,拎着一只小皮箱,撑着油纸伞,敲开了梅公馆的铁门。老张将门打开,露出头来,看到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要找梅默庵,老张说梅默庵去了南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唐曼枝顾及面子,只好说:“那我在这儿等他。”

老张合上了门。唐曼枝在梅公馆门口徘徊。

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唐曼枝满心哀怨,根本就没有发现车子,她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车子里的人看见前面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一脚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车身把唐曼枝撞飞,雨伞和小皮箱跌落在一汪水洼里,唐曼枝的身体在雨水中洇出一片鲜血。

车子停了下来,一名男子战战兢兢地下来,抱起唐曼枝察看伤情。唐曼枝睁着眼,嘴角含血,喉咙咕哝着却没能说出话来。男子四顾无人,迅速地放下唐曼枝,上了汽车,开走了。

唐曼枝浑身是血,昏迷在雨水里,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一会儿,一辆汽车驶来,在梅公馆门口停下,那是梅默庵的车,他刚从南京回来。两名特工从后座下车,其中一名打着伞替前座的梅默庵打开车门。

梅默庵向梅公馆的大门走去,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

他想了想,还是大步向那人走去。他越走越近,突然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他发现眼前的女人就是唐曼枝。他把唐曼枝抱在怀里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唐曼枝睁着眼睛,微微地笑着,却不能说话。梅默庵手足无措,大喊:“来人,快,快,快送医院。”

一名保镖打开车门,梅默庵抱着唐曼枝上了车。车子迅速开走,卷起一片雨水。

梅默庵抱着浑身是血,湿漉漉的唐曼枝,他把脸紧紧贴在唐曼枝的脸上,整个脸有些变形。唐曼枝则紧紧地用手指抓着梅默庵的一粒衣扣。

梅默庵的嘴唇哆嗦着:“曼枝,曼枝,你不能睡着,你要醒着。曼枝,曼枝,我在你的身边,别害怕,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唐曼枝微笑着,终于说出话来:“默庵,真高兴……你能抱着我……一年到头……你一直忙……现在是我感觉最安稳的时候,我在你的怀里,我高兴。”

梅默庵泪如雨下,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曼枝,以后,以后我经常陪你。”

唐曼枝的声音非常微弱:“没有以后了,咱们的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我想有家,可是一直没有家,到最后,房子也没了。命中注定……默庵……来生我们做……夫妻吧。”

梅默庵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唐曼枝苦笑道:“你女儿,拿着房契和你的印章把……房卖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能怪你女儿。我很喜欢她。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说房子的事。答应我……不怪她,不然,我要生气。”

梅默庵含泪点着头:“我,我现在答应你,不难为月堇。”

唐曼枝微笑道:“当好你这个……爸爸。我要……先走了。”说完,唐曼枝松开了梅默庵的衣扣,合上了眼睛。

梅默庵大叫:“曼枝,曼枝,曼枝,曼枝……”

车子停了下来,形单影只地停在雨天的马路上。一会儿车门打开,失魂落魄的梅默庵走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哀号:“老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地那么善良的曼枝来陪我,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作对。老天!”

雨仍然哗哗下着,梅默庵的泪水混在雨水里,他不停地喊着:“老天!老天……”一会儿,便倒在雨地里。

广慈医院病房内,梅默庵呆呆地坐着,脸颊瘦削了不少。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木镜框小照片,镜框里是微笑着的唐曼枝,镜框镶着黑纱。

梅月堇得知父亲病重,匆匆来到病房看望,她还不知道唐曼枝死去的消息,一进房间就问:“爸,你怎么了?”

梅默庵微笑着,将手伸到唇边:“嘘,轻点,曼枝在睡觉。”

梅月堇看到唐曼枝的遗像,一下子呆了,问道:“爸,怎么回事?”

梅默庵微笑着流泪:“她死了,她说她没有家了,她说让我发誓,不要怪你。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幸福?其实她跟我,她很苦。我答应她我不能怪你,但我不想多说话了,你还是回去吧。”

梅月堇伤痛欲绝:“爸,你怎么成这样了?你可别吓我啊。”

梅默庵言语喃喃:“我都知道了,你偷了房契,偷了印章,把房子给卖了,把唐曼枝给赶出来了。我没有给过她什么,连这房子也不是她的名字。她等了我五年,天天守着空房子。然后,你还要把她逼死。她得罪你了吗?”

梅月堇解释道:“不,爸,我没有逼死她。”

梅默庵神情黯然:“那你说说,她又是怎么死的?她无家可归,在梅公馆前面徘徊,一辆车子撞飞了她。我不说了,你走吧。我对你越来越陌生了,我以前那个可爱乖巧听话的女儿已经不见了。”

梅默庵轻轻挥了一下手。梅月堇却不愿离去,抓着梅默庵的衣袖,在病房边坐下来。

梅默庵喊道:“我求你离开,祖宗!我求你了,不要打扰曼枝的安静!你让她陪我一会儿,求你了祖宗!”

梅月堇泪如雨下,一动不动。梅默庵激动起来,对两名特工说:“把这位陌生人拖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看到两名特工有些为难,梅默庵加大了音量:“把她拖出去!”

两名特工无奈地向梅月堇走来。梅月堇擦了一把泪:“不用拖,我自己走。”她站起身来,挂着两行热泪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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