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余小婉(3)

梅公馆书房内,梅默庵看着亡妻的照片,想起了什么,点上香,然后颓然坐下。

亡妻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含着笑意。

梅默庵却心乱如麻,带着点怨恨地说:“你生的女儿,好本事啊,她找上了上海滩最难缠的角色,而这个角色,今天在火车站差点杀了我。你说,这算什么事,啊?”随后突然一阵冲动,神经质地跳起来,对着亡妻的照片,拍着桌子,疯狂地说:“你说,你回答我,我的女儿,我最疼爱的人,比我的命都重要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比那些要杀我的人还狠啊!”

就在这时,门缓缓地开了,他的外室唐曼枝出现在门口,她被梅默庵的发作怔了一怔,但立刻过来拉住梅默庵的手,说道:“默庵,你这是怎么啦?”

梅默庵一把甩开她,像是看着陌生人似地看着唐曼枝:“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唐曼枝委屈地说:“默庵,听说火车站的事了,我替你担心啊!我就想来看看你……”

梅默庵冷酷道:“我很好,我还没死。”

唐曼枝的眼泪流了下来:“默庵,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真的很急,心里很乱,所以就不顾你说的,我就想看到你。但这也是我的错吗?”

梅默庵心软了,说不出话来,又颓然坐到椅子上,垂下头去。

唐曼枝温柔地抱住了梅默庵,把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梅默庵抬起头来,轻轻推开了唐曼枝,叫她回外面那间梅默庵买下专门为两人相会的居所。

唐曼枝怔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梅默庵催促道:“梅公馆,你最好别来,我跟你说过的。”

唐曼枝的眼泪一下子又下来了:“是,你跟我说过,那是你疼你的宝贝女儿,你怕她看见我不开心,所以,你宁愿委屈我。我这算什么啊?我就是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可怜女人!”

梅默庵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曼枝,我欠你的……”

唐曼枝回答道:“是我欠你,我还欠你的千金小姐,我这辈子做什么都还不了。”

唐曼枝泪流满面,抽泣着转身而去。梅默庵看着唐曼枝离去,心里一阵辛酸,眼眶也湿润了。但他还是硬着心肠,没有挽留唐曼枝。

梅默庵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搁着一把他的手枪。

这时门悄悄打开,梅月堇进来了。她来到父亲身边,久久凝视着他。父亲明显苍老了,鬓角有了白发。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举起手,想摸一下父亲鬓角的白发,就在她刚刚碰到父亲的时候,突然,梅默庵跳起来,飞快地抓起手枪,顶住了梅月堇。

这时梅默庵看清了站在跟前的是女儿,但他还是冷酷地说道:“我是个睡觉都睁着眼睛的人,这次你回来是来杀我的吧?好,我成全你。”梅默庵说着,把手枪掉了个个儿,递向梅月堇,然后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来,就这儿,你已经学会开枪了,很简单,简单到比杀一只鸡都容易。”

梅月堇的手抖索着,手枪砰一声掉到地上。

梅默庵的语气仍然冷酷:“你不是女杀手吗?怎么?不敢还是不忍啊?”

梅月堇哭了:“爸,你为什么这样说?你真以为我会杀你?”

梅默庵说道:“你不杀我,那你回来干什么?你难道是替王九洲这个混蛋来问候我?”

梅月堇心如刀绞,终于爆发了,她扑过去,挥舞双拳,使劲擂在父亲的胸前:“我恨你,恨你!我恨死你了梅默庵!”

梅默庵的心一下子软了,他一把抱住了梅月堇。梅月堇扑进父亲的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梅默庵的眼眶也湿润了,但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说道:“好了好了,我还没死,你回来就好。”

梅月堇哭得更伤心了:“你为什么是这个人,为什么啊?”

梅默庵说道:“这是命,命里注定我是你父亲,你就是想不认都不行,是吧,月堇?”

梅月堇哭得说不出话来。

梅默庵抱着自己的女儿,安慰道:“你累了,好好睡一觉。相信爸爸,等你一觉睡醒,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梅月堇问:“爸,你不恨我吗?”

梅默庵笑了,疼爱地摸摸女儿的脸,说:“傻孩子,哪有父亲恨女儿的?而且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生命的全部。”

梅月堇被父亲感动了:“爸,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怎么了……”

梅默庵温情地说:“那就什么都不想,忘掉一切。去睡吧,孩子。”

从城里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安庆说,劳工会馆被查封了,梅默庵正在追捕王九洲一伙,于是大家商议新的据点建立在哪里好。有的说暂时离开上海,但王九洲说上海是兄弟们的根,不能离开上海,而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岱春风提议说:“我家那一带都是棚户区,有好多生活艰难的朋友,大部分是码头扛活的工人,还有剃头匠、裁缝匠、打铁匠,还有一些做小生意的、走江湖卖膏药的……我觉得那里更安全。”众人立即赞同。

苏州河在静静流淌,河边是大片的棚户区,到处是简陋的搭得乱七八糟的低矮房子,狭窄的巷子,显得脏乱不堪。有一栋二层楼的宅院鹤立鸡群,里面还有一个小天井,但也很破败了。王九洲等人正围坐在厅堂里商议治疗余小婉眼睛的事情。

王九洲问:“玉英,那个余小姐的眼睛怎么样了?”

王玉英摇摇头:“还是不行,什么也看不见。”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说道:“事情是我们惹下的,余小姐的眼睛我们必须治,我想还是去骆长君医生那里试试运气,上次绑来的那个眼科医生说骆长君吃软不吃硬。奶奶的,老子恰恰没有软只有硬。”

孟惜之插话道:“我打听过了,骆长君住在极司菲尔路上的小花园里。”

王九洲说道:“那咱们也去参观一下他的小花园。他要是来横的,咱们把他的小园给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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