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深山木幸吉约好的“第五天”,相当于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日。那天晴朗无比却也非常炎热。早上九点左右,正当我更衣准备前往镰仓的时候,接到来自深山木的电报。他通知我过去见面。
火车上挤满今夏第一批避暑客,拥挤异常。现在享受海水浴还早了些,不过由于暑热,又碰上入夏的第一个周末,人们迫不及待地涌向了湘南的海边。
深山木家前的马路上,前往海岸的行人络绎不绝。空地上,冰淇淋小贩已经竖起了新旗子,做起生意来。
然而与这些热闹的情景相反的是,深山木坐在他的书堆里,一脸阴沉,俯首深思。
“你去哪里了?我来找过你一次。”
我走进屋里,他甚至没有起身,指了指一旁肮脏的餐桌说:
“你看看这个。”
上面扔着一张类似信纸的东西,还有一个开了口的信封,信上的铅笔字极为丑陋,写着:
我不能再让你活命。你只能活到明日正午。除非你承诺把你手中的东西物归原主(你知道应该送到哪里),今后也三缄其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得在正午前亲自把东西送到邮局,用挂号小包寄出,否则就来不及了。你自己选择走哪条路。报警也没用。我可不会蠢到留下证据。
“真是无聊的恶作剧,这是寄来的吗?”
我全不当回事儿。
“不,是昨晚从窗户扔进来的,或许不是恶作剧。”
深山木的口吻意外严肃。他似乎感受到真正的恐惧,脸色十分苍白。
“可是这根本是小孩子恶作剧,太可笑了。而且什么正午前要取你性命,简直像演电影的一样嘛。”
“不,是你不知道实情。我看到可怕的东西了。我的猜测分毫不差。我成功找到了敌人的大本营,也看到了古怪可怕的东西,这一点太糟糕了。我只能先窝囊地逃了回来,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不,我也有知道的事情。就是景泰蓝花瓶。我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那是诸户道雄买走的。”
“诸户买走的?真奇怪!”
深山木却对此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景泰蓝花瓶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虽然我尚未确定——那应该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是人世间亘古未有的罪恶。但可怕的不是花瓶,而是更惊人的事。那可说是恶魔的诅咒,是根本无从想象的邪恶。”
“你已经找到杀害初代的凶手了吗?”
“我自认为至少查到凶手的窠臼了,请你再给我点儿时间吧。可是或许我会先被干掉也说不定。”
深山木仿佛被他所说的恶魔给诅咒了似的,变得异常怯懦。
“你真不对劲。如果你那么担心,报警吧!你一个人的力量抵挡不住的话,不是可以寻求警方的帮助吗?”
“如果报警,只会给敌人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再说,虽然我知道对方是谁,却没有掌握到足以起诉他的确实证据。如果警察现在介入,只会拖后腿而已。”
“你知道信上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吗?那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害怕。”
“不能照着对方的要求送回去吗?”
“我没有把它送还给敌人,相反地……”他四下张望一番之后,把声音压得极低,说:“我已经用挂号小包把它寄给你了。今天你回去之后,应该会收到一个奇特的东西,千万不要弄破、弄坏,小心保管。留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放在你那儿还稍微安全一些,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千万小心。还有,不能让任何人意识到那是重要物品。”
深山木保留、神秘的态度,让我觉得好像被他瞧不起似的,惹得我十分不快。
“你就不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吗?这件事可是我找你帮忙的,我才是当事人,不是吗?”
“可是这里头有些内情,已经不尽然如此了。不过我会告诉你的。我当然打算告诉你,就今晚吧,我们一起用晚餐,到时候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
他仿佛挂意着什么事,一副心神不宁的态度,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了,要不要去海边?我总觉得莫名沮丧,实在糟糕。去泡泡暌违许久的海水好了。”
虽然不甚起劲,但他已经走远了,我只好无奈地跟上去,来到附近的海边。海边聚集着一群群穿着色彩鲜艳泳衣的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深山木跑到水边去,一下子就脱得只剩一件四角内裤,他大声嚷嚷着什么,跳进海中。我在一座略高的小沙丘坐下,心情莫名怪异地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