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克·塔拉维茨——红眼先生——正坐在起重机里,一边操纵吊臂再次抓起那辆车,一边大笑并咆哮着,急不可待,俨然一只醉心于玩弄老鼠的猫,完全未注意到那玩物已经死了。也许他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但举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坎沃锡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先摆出应对这种情形所需的表情。她花了很长时间做准备,然后向雷布思点点头,两人同时打开车门。
雷布思站稳之后,发现起重机的吊臂已经丢下那辆车,摇摇晃晃地向他们扑来。坎沃锡双臂抱胸,摆出绝不妥协的姿态。雷布思想起游戏厅里那种用小吊臂抓奖品的游戏机。他看见塔拉维茨坐在驾驶室里,用一种小男孩玩玩具般的狂热在操作着操纵杆。他想起汤米·泰尔福特坐在摩托车游戏机上的模样,立即发现了这两个男人的共同之处:他们都没有长大。
引擎的轰鸣突然停止了,塔拉维茨从驾驶室中跳了出来。他身穿奶油色的外套,内衬祖母绿的衬衫,领口的扣子敞开。他不知从哪里借了一双绿色长筒靴穿着,以防弄脏裤子。此刻他向两个警察走了过来,他的手下也都聚拢了,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玛丽安,”他说,“见到你总是很令人高兴。”他顿了顿,“至少传闻如此。”他的两个手下大笑起来。雷布思认出了其中的一张面孔——“螃蟹”,在苏格兰中部他们这样称呼他。此人力量惊人,可以一把捏断人的骨头。雷布思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也从未见他打扮得如此神气。
“一向可好啊,螃蟹?”雷布思说。
这似乎让塔拉维茨有点分心,半转过身望着他的手下。螃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但脖子已经开始发红了。
走近了之后,你很难不瞪着红眼先生的脸瞧。他用眼神逼着你直视他,但其实你想研究的是他脸上的肌肉。
此刻,他望向了雷布思。
“我们见过吗?”
“没有。”
“这位是雷布思警督,”坎沃锡解释道,“他从苏格兰赶来拜会你。”
“受宠若惊。”塔拉维茨大笑起来,露出小小的尖牙,牙缝很明显。
“我想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塔拉维茨摆出夸张的吃惊表情。“是吗?”
“泰尔福特请你帮过一个忙。他需要坎迪斯家的地址,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写的一张字条……”
“你是在说谜语吗?”
“现在你已经把她带回来了。”
“是吗?”
雷布思往前走了半步。塔拉维茨的手下在他两侧站开,形成一个扇形。塔拉维茨的脸上有一层光泽,可能是汗水,也可能是某种药膏。
“她不想干了。”雷布思对他说,“我承诺过帮助她。我这个人言出必行。”
“她不想干了?她告诉你的?”塔拉维茨的声音中充满嘲弄。
他身后的一个人清了清嗓子。雷布思刚才就在揣测这个人的来历,他比其他人都要瘦小很多,始终沉默不语,衣着也比较得体,长着一对悲伤的眼睛,眼角下垂,肤色灰黄。现在他明白了:这个人是律师,他在用咳嗽的方式提醒塔拉维茨:你说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