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脸》上(24)

 

吃饱了,喝足了,苜蓿剔着牙对她说,“果儿:我想跟你说点儿正文儿。”他说这话的口气,就跟他在办公室里对同事说“同志们,我们集中开个会”的口气一样,叫果儿觉得挺哏儿的。

“你脑袋又转什么轴了?”她问。

“我想……有这么个事……”苜蓿紧着抓挠后脑勺,仿佛浑身都皱巴。他这人,就这样,一遇见转腰子的麻烦就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不是又给你们家哪个穷亲戚汇五块钱?”果儿说,“把住脚儿给我,我一会儿上邮局去。”

苜蓿站起来,在屋里一跩一跩溜达了两圈儿,还是没言语,果儿等不及了,她赶着收拾桌子刷锅洗碗呢——这主儿,褪褪耨耨。苜蓿却拉住她的手,她一个劲儿挣歪,大白天的,叫街坊瞧见,不定怎么嚼舌头根子呢,又没挂帘子……

“果儿,我求你,你跟我离婚吧。”苜蓿着急百怪地说,看模样,不像两口子逗闷子。

“你是找斜碴儿,还是吃饱了撑的?别好日子不好好过。”果儿说,她不愿意他拿这个事来找乐儿。

“果儿,我不想跟你争竞,”苜蓿不想惹果儿翻呲儿,她要是折腾起来,他拿她还真没辙。“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外边又有了人啦。”苜蓿硬着头皮说。

“多咱,这是多咱的事?”晴天霹雳把果儿炸迷糊了,本打算拿搌布擦桌子,结果错拿了枕巾。

“小半年了,就小半年。”苜蓿一边说,一边帮果儿拾掇。

“我快完活儿了,你就别占手啦。”果儿想跟他喊两嗓子,可是喊不出口,她觉得她快虚脱了,“那个女的是谁?”

“你就甭问了,问我也不告诉你。”苜蓿起来比谁都,果儿了解这点儿,也就不问了,她两条腿直哆嗦,但还是拿个劲儿,不让自个软下来。“果儿,你也知道,人一沾上花案儿,想抖搂干净就难了。”

“知道你还沾?”再实的娘们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散架了,她一屁股瘫坐在炕梢儿上。

“不是嘴馋吗……”

“你还有脸说!”

这个浑蛋还一个劲儿给自个儿辩护:“我哪知道她是个大闺女,睡完了,就又哭又闹,寻死上吊,不娶她怕是……”

“怕是她找寻你,怕她给你告到领导那去,怕她叫她娘家哥哥来跟你算账,怕她诈唬得绕世界都知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来这一手——因为我是软柿子,好捏咕?”

“我没那意思,你别凿死铆子好不好!”苜蓿见她奓起毛子来,有点儿麻爪儿。

“滚一边去,别找不自在!”她把苜蓿搭在她肩膀子的手拨拉开,躺下,拿被子蒙上脑袋,她不愿意苜蓿碰她,仿佛他得了肺结核,她怕沾上她。难怪他这些日子总也不着家呢,原来是跟小妖精鬼混去了,她越寻思越别扭,恨不得掴打他一顿才解气,可是她的胳膊不给她作劲儿,沉得抬都抬不起来。

“你就甭跟我置气了,我也是一时晕斗儿,栽她手里了。”苜蓿使劲儿抠搜着指盖子,眼神儿没处搁,只好四下里乱踅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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