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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双鞋三十七号,我穿着屈脚。”桃儿招呼她姐。瓜儿把裤儿袄儿早拾掇全可了,见桃儿还躲在黢黑的暗楼儿上磨蹭,就一边拿个短齿儿的拢子梳头,一边嚷嚷她:“哎呀,你个烧包丫头子,怎么神头鬼脸地猫到暗楼儿上去了?”桃儿努努三瓣嘴儿,嘀咕一句:“人家不是怕姐夫瞧见嘛!”
“嗨,五个趾头的脚丫子有什么看头。”
——你一个寻了人家的过季黄瓜,当然不怕人看了,我还是没出门子的黄花闺女呢,散了德行,三片嘴,两片舌,传出去,谁还娶我?桃儿想,却没敢说出口,瓜儿好歹是她姐,伤了她,谁给自个儿熬黄花鱼去?况且她姐又那么疼她,小时候出疹子,要不是她姐背她上医院,她非得烧出毛病来不可,所以,跟谁犯三青子,也不能跟她姐犯。
“得,姑奶奶,我这还有一双偏带儿,没上过脚的。”
“嘿,不肥不瘦,正好。”
桃儿把自个儿那双鞋掖铺底下了,那鞋,早该打掌儿了,一直忙忙叨叨没顾上。不过,她姐的这双新鞋更配她身上的这件小马甲。二十岁的她,正是打扮的好时候,腰身苗条、皮肤光滑,一笑起来,脆沙瓤儿,杀口甜。
出门,桃儿才发现,她的自行车叫人把气撒了。
赶紧叫姐夫拿气管子搋几下。
“麻利点儿,二姨顶爱挑眼儿啦。”瓜儿一个劲催。
“你说,二姨干吗非叫咱们娘仨去给他们孩子洗三?”桃儿骗腿儿上车,蹬两下,才驮上她姐。
“二姨跟咱家不见外呗,尤其是跟我,亲不够。”
我那傻啦呱唧的姐姐,桃儿想——姐几个,都请到了,就没请你,要不是我起哄架秧子,你就只能站马路边儿晒太阳了。
人家怕瓜儿矬老婆高声儿,吓着月科儿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