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朝三官看看,说:“队长,你是队长,你要做主的,孔大宝屁事也没做,怎么可以拿走青蛙?”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他肯定是要吃青蛙。”
三官说:“小屁,你想屁想昏了头,棺材里的东西也吃得?”
四圈说:“棺材里的东西为什么吃不得?”
三官说:“问你爹去。”
四圈急得说:“不如我叫你一声爹,你告诉我得了,我要是回去问了我爹,孔大宝早把青蛙带走了。”
小屁说:“四圈,你眼红个屁,你让孔大宝吃去吧,棺材里那东西,就是那个死人变的,孔大宝吃这个青蛙,就等于吃了这个死人。”
话虽这么说,那眼睛却仍然死鱼样盯着孔大宝手里的“死人”。
孔大宝才不上他们的当,只说了一句:“我不理你们。”捧紧了青蛙一溜烟地跑走了。
三官、小屁、四圈他们愣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四圈沮丧地向着孔大宝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出奇怪了。”
小屁道:“遇上荒年,出个奇怪也是个屁。”
三官道:“遇上荒年,饿死也不奇怪,吃泥土胀死也不奇怪,背井离乡一去不返也不奇怪。”只差下一句没说出口:“吃一只棺材里爬出来的青蛙也不算奇怪。”
三官这么一说,众人想到孔大宝必是要去吃那只青蛙了,便气急败坏,胡乱骂起孔大宝来,骂着骂着,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又是打寒战,又是打喷嚏,赶紧一个跟着一个闭了嘴,可是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青蛙,眼前还是晃动着青蛙的样子,只管生闷气。
孔大宝从前没有吃过青蛙,他不知道青蛙该怎么吃,但他知道不能这么生吞活剥着吃,想了想,有办法了,便捧着青蛙奔回家去。探头到灶膛里看看,灶膛里还有火星子,他把青蛙往滚烫的灰堆里一扔,开始青蛙还跳了一下,孔大宝赶紧用火钳压住它,青蛙稍一挣扎就闭过气去了。
孔大宝熬住性子等了一会,把烤熟的青蛙扒拉出来。已经有点焦毛气了,但孔大宝并没有闻出焦味,他只闻到一股奇香,香得他没办法了,来不及撕下青蛙的腿,来不及啃下青蛙的头,就把一只整青蛙塞进嘴里去,鼓着含着,还舍不得开嚼。想了想,起身绕到灶台上用手指蘸了点盐巴塞进嘴里,又觉得站着吃不够享受,重新回到灶膛前坐下,端正了姿势,巴滋巴滋地嚼起来。
起先孔大宝觉得自己很富有,一只肥大的青蛙,足够他咬嚼一阵的,可是烤熟的青蛙实在太香了,磨尖了的牙齿没怎么用得上,“咕嘟”一下,那青蛙已经连皮带骨整个滑了下去,就好像跳进去一只活青蛙,整整地顶在他嗓子眼上,一拱一拱的在作怪,孔大宝急了,想把它抠出来重新品尝,把手指伸进嗓子眼,可手指太短,喉咙太深,怎么掏也够不着它。悔得孔大宝直打自己的嘴巴。
正打自己的嘴巴,他爹回来了,看到大宝坐在灶前,还用火钳捣灶灰,爹惊喜说:“大宝,你挖到山芋了?你烤山芋啊?”抽了抽鼻子,又说:“不像山芋,不像,是什么?是什么?大宝你在吃什么?”他张大了自己的嘴,眼睛直盯着孔大宝的嘴。
孔大宝嘴边黑乎乎的,不说话。
爹怀疑说:“你在吃灶灰?”
孔大宝仍不说话。
爹还是盯住他不放,说:“不对,不是灶灰,灶灰不香的,你嘴上好香啊,你肯定吃了什么东西。”
他娘跟着跨进门来了,把手里的农具家什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铁青着脸骂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我这张脸让你丢尽了!”她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嚷了几声,又朝孔大宝吐了一口唾沫,说:“你吃棺材里的青蛙,你真恶心,我要吐。”说着真的干呕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