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说:“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往生了呀。”
说了一会杀猪和胖瘦,时间快半夜了,遂各自回房休息。可香火哪有心思睡觉,两只耳朵一直竖起听窗子外面的动静,脑子里尽想着一墙之隔坐在地底下那缸里的大师傅,心脏怦怦乱跳,不受用,嘴上就忍不住骂起人来:“谁造的断命的后殿禅房,断掉他的骷髅头,烂掉他的手指头,为什么偏要弄四间屋,假如只有三间屋,我就和二师傅住同一间了。”
咒骂了几句,仍觉空洞,起了身,跑到隔壁二师傅屋里。
二师傅屋里黑咕隆咚,二师傅躺在床上一点声音也没有,香火恨道:“你倒睡得安逸,好像大师傅没死似的。”
悄悄拐过去,附下身子凑到二师傅的脸前,就在黑乎乎的夜色中,忽然看到二师傅两个眼珠子正在骨碌骨碌转,一下把香火吓得不轻,倒退一步说:“二师傅,你吓人啊?”
二师傅说:“我没吓人,是你自己吓自己。”
香火强词夺理说:“我进来,你明明听到了,却不出声,你装鬼还是装死人?”
二师傅说:“我以为小偷来了呢,就不出声,看看他偷什么。”
香火不知道二师傅是不是指桑骂槐,也顾不得跟他计较,说:“好了好了,吓了就吓了,就算被你白吓了一回。”
二师傅说:“香火,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香火说:“我来问问你,经书卖多少钱?”
二师傅就把眼睛闭上了,不做声。
香火说:“咦,你又没有睡着,你假装听不见啊?”
二师傅说:“我不回答你。”
香火激将说:“为什么,莫非庙里的经书都给你卖掉了,你心虚了?”
二师傅也没有被激着,仍然躺着说:“经书不是买卖的,经书是请的。”
香火心下好受了些,说:“就是说,即使有经书,也不会有人出钱买了去?”
二师傅说:“你都是些什么心思,你哪来的经书,你不是一看经书就头晕吗?”
香火说:“我在阴阳岗看到我爹,要烧经书,我想抢来卖给你,结果没抢到,本来很懊悔,听你一说,经书不卖钱的,那也不懊悔了。”
二师傅说:“你尽胡说就是了,我又不怕你。”说罢将身子重新放好,又不做声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香火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赶紧说:“二师傅,我就睡你屋里吧。”
二师傅这下子倒给激着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说:“不行,你不能睡在我屋里。”
香火说:“为什么?我不睡你床,我睡你地上都不行吗?”
二师傅口气强硬说:“不行。”
香火又奇又急,说:“二师傅,你平时很好说话,什么事都好商量,今天怎么这么别扭?”
二师傅说:“你别管我别扭不别扭,你就不能睡在我屋里。”
香火见说不动二师傅,便停下来想了想,再说:“你有什么东西,怕我偷啊?我就不相信,你一个和尚,能有什么好东西?”二师傅不做声。
香火却不怕麻烦,又说:“再说了,你们和尚常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你有东西,就算被我偷了,偷了就偷了罢,你又不要带到缸里去,你又不要传给小辈,你就当我是你的小辈,我叫你爹也可以,叫你爷爷也无妨,你就提前传给我算了。”
二师傅终于被香火激出话来了,说:“我没有东西,不怕你偷。”
香火就更奇了,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睡在你屋里?没道理的,要不这样吧,你既然不放心我,干脆你跟我一道睡到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