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抵挡不住他,手上的包袱到底被香火给拉扯开了,“哗啦啦”一下,散落开来,掉在地上。
香火低头一看,却是一堆破破烂烂的书,从一个硬纸匣子里撒了出来,香火好奇,嘴上道:“爹,你大字也不识得几个,你竟然有书?”见爹支支吾吾,满脸慌张,又主动给爹解围说:“爹,不过你也不用心虚,你毕竟姓了孔,有几本书也是应该的嘛。”
爹赶紧说:“这是的,这是的。”
其实香火一见那书,早已经泄了气,埋怨说:“爹,你带这些破烂货来干什么?”
爹说:“这不是破烂货,是经书。”
香火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说:“啊?是金书,难怪这颜色黄蜡蜡的,原来是金子做的书。”
爹说:“不是金子做的书,是经书,就是和尚念经的那个经书。”
香火又奇道:“经书?难道孔夫子也是个和尚,他把经书传给了你?”
爹怕了香火,不想被他套了去,不敢再搭理他,但又怕得罪他,想裹了经书走开,香火却不依,挡着说:“爹,经书是和尚看的,你留着干什么?你又不识得几个字。”一边说,一边朝那纸匣子上张望,纸匣子皮上倒是有一排字,香火只扫了一眼,字没认出几个,已经一阵头晕,赶紧闭上眼睛运气。
香火当了香火以后,看到和尚每日每夜守个经书念念有词,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忍不住拿一本翻翻,见封面写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七八个字倒有一大半认不得,再往里一看,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祉树给孤独园……香火只看得半行,就觉得头晕眼花,两只脚像站在棉花上,轻轻飘飘的站不稳,吓得赶紧放下经书去问二师傅。
二师傅说:“你身上有邪气,你要多看经书才能祛邪气。”
香火心想:“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不碰经书好好的,一碰经书就要被放倒,明明经书是个什么邪东西,反倒说我有邪气,和尚念了经,话都反着说。”
从此以后,香火不仅躲开和尚念经,见了那些经书也逃得远远的。天气好的时候,和尚会把经书倒腾出来晒晒太阳,香火找了一把放大镜去照经书,想让它着起火来。经书被晒得干翘翘的,根本就没有水分了,应该很容易着的,却不知为什么它就是不肯着起来。
爹见香火闭了眼,欣喜道:“香火,你快要升和尚了,和尚念经,都闭着眼睛,你念经,也闭上眼睛,你跟和尚也差不多了。”
香火说:“爹,你才跟和尚差不多呢,明知我沾不得经书,一沾就晕,你们还偏要我晕,你基本上就是个和尚。”
爹说:“我不行的,我差远了,你差得近。”反倒捧起那经书,递到香火跟前,讨好说:“香火,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十三经》。”
香火退开一点,生气说:“爹,你离我远点,经也离我远一点。”又说:“爹,这破经书,你带到阴阳岗来干什么?”
爹说:“家里没地方藏。”
香火说:“亏你想得出来,藏到祖宗家里来?”
爹连连摆手,说:“那不行的,会连累祖宗的,他们会连祖宗都挖出来的。”
香火又不明白了,问道:“那你还抱这儿来干什么?”
爹那贼眼珠四下一瞧,压低声音说:“反正留不住了,早晚留不住了,干脆把它们烧给祖宗。”
香火说:“这又不是纸钱,你烧也是白烧。”
爹说:“我不烧也是别人来烧。”
香火说:“我看你这书纸黄蜡蜡的,不是金子,必是草纸,不如用来擦屁股,给家里省点草纸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