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见此情景,脸上挂不住了,咆哮一声:“你们他妈的是死人,江场长的话没听见啊!”三名犯人慌了神,这才匆忙将两个民工的绑松了。
那个小民工大概手被绳子捆麻木了,一松了绑,他就用力地甩甩胳膊,然后朝江立春点点头,客气地说道:“谢谢你。”
江立春一摆手,说道:“别忙着谢,我有几句话问你。你必须如实说,否则,后果你应该清楚。”
中年民工身子一颤,哭丧着脸,垂下头,显然一副害怕的模样。与中年民工相比,小民工却表露出与之年龄不相称的镇定,说道:“同志,有话你就问吧,我听着呢。”
江立春指着孙勇对小民工说:“他说你是偷化肥的贼,你不承认,那好,我现在就姑且不提贼这个字,这个字不仅太难听了,而且沾上它还要倒大霉的,你说是不是?”小民工撇了一下嘴,未置可否。江立春就继续说道:“我想,我们这位同志不会平白无故地捆你,否则,你也不会答应的,是不是?噢,是这样。那好,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捆你?”
“他赖我们偷了化肥。”
“你究竟偷了没有?”
“我们真的没偷!”小民工争辩,脖子都涨红了。
孙勇在一旁愤愤地说道:“江场长,你别听他的,这家伙人小鬼大,化肥是我从他身上抢下来的,他还不认账!”
小民工辩解道:“谁不认账了?化肥是我们拣的,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们承认是偷的?”
“拣的?嘿嘿,”孙勇一阵冷笑,“瞎话也不会编。”
“本来化肥就是我们拣的嘛!”
江立春见孙勇还要说话,就伸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觉得这个小民工说话很有意思,就耐心地问道:“你们在哪儿拣的化肥?”
“就在那。”
“噢,就在那啊。我问你,那是不是属于我们农场的土地?”
“是的。”
“那好,我再问你,农场土地上的东西是不是都属于我们农场的?”
“是的。”
“这一点你也承认,那么,既然是属于我们农场的东西,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拣呢?”江立春自鸣得意地问完这句话,便认为小民工只有举手服输了。
孙勇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我们农场的东西,你怎么能够随便地拣呢?”
谁知道小民工不慌不忙地说道:“谁说我们随便拣农场的东西?你们没用的东西我们才会拣的。反正你们不要了,丢了也可惜,我们拣回村子里去还可以用,怎么就不行了?”
江立春被小民工理直气壮的表情气乐了,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小民工,说道:“你人不大,怎么尽说狡理?好好的化肥,我们干吗要丢了?”
“你们公家的事情,谁晓得怎么回事?这袋化肥是我在那边灌渠里发现的,都让水浸了,我不拣也就浪费了,不信,你过那边看看,沟渠里还有两袋化肥呢。”
江立春这才注意到装化肥的袋子湿漉漉的,便吩咐孙勇道:“你过去看看。”
孙勇带两名犯人跑到沟渠边,不多时,果然扛回来两袋浸满水的化肥。江立春见了,一阵心痛,李明山气得在一旁骂道:“这是哪一个败家子干得事,查出来了,非收拾他不可!”
“同志,你发脾气也没有用,这是你看见的。其实,你没看见的还有许多东西都让劳改白白地扔掉了,要是搁我们那,都是些好东西,唉!看了真是让人心痛,倒还不如就让我们老百姓拣了回去,也可以为集体做些贡献。”
江立春仔细一想,小民工的话颇有一番道理,不觉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才发现小民工长得十分清秀,心里更增添了一份好感。“同志,你能让他把我的书还我吗?”小民工见江立春和善地望着自己,就指着孙勇对江立春说。
“你拿他什么书了?”江立春问孙勇,孙勇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书递给江立春。江立春接过书,翻了翻,见是本高中数学题解,书里面的数字和公式已经非常陌生了,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唉!我原先在学校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
江立春将书还给小民工,问他干活时怎么还带着书?小民工告诉江立春他是高二的学生,明年他就要参加高考,本来放暑假可以好好温习功课,但是他家太穷了,他得把新学期的口粮挣出来,所以,生产队组织劳力来农场干活,他就报名参加了,这样他就可以给家里多攒些工分,只是在劳动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放不下书本,就把书本带在身上,抽空时可以看看,即便没有时间看,带在身上也觉得心中踏实些。“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你这种干劲,明年一定考得上大学!”江立春夸奖了小民工一句,然后脸色一沉说道:“小同志,不管你怎么说,你今天的行为都是不妥当的,化肥被劳改丢到水里,你发现了可以告诉我们,但你不该往回拿,我不是吓唬你,真要把今天的事情通知你们学校,你还能参加高考吗?”江立春既没有说小民工偷,也没有说小民工错了,而是轻描淡写地用了“不妥当”三个字,他希望小民工能够主动认个错,这样他就有了可以为小民工开脱的借口。果然,小民工很乖巧地领会了江立春的意图,不仅承认了错误,而且还向孙勇道了歉,江立春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犯了错误不怕,改了就好。”然后他用征求的语气问李明山:“老李,你看怎么处理他们二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