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组长,我再也不敢了。”那名犯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告饶,但是组长并不为之所动,用脚轻轻一踢他的屁股,说道,“少他妈废话,给我走。”
那名犯人在组长的催促下,只好去队部了。他们人一走,屋里立刻热闹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叶旭没有参加议论,他在心里嘲笑吴宗良,更看不起那个给吴宗良递烟的犯人,而且,一天的劳碌,让他疲乏的连眼皮也不想抬,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葛大力来到他的铺前,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出去。叶旭爬起来,见屋里的犯人还在议论吴宗良的事,谁也没有注意葛大力的诡秘行为。
“他搞什么鬼?”叶旭揉着发涩的眼睛,盘算着是否要跟葛大力出去,已经走到门口的葛大力这时回过身,对还坐在床上的叶旭招招手,样子显得很着急,叶旭只好跳下炕,跟了出去。
“什么事,这么神秘?”叶旭一出门,就急着问葛大力。
“轻点。”葛大力四下里张望一阵,压低嗓子说,“我们装着上厕所,边走边说。”
监舍的院子四周挂着几盏马灯,大门口坐着两个值班的犯人,旁边的值班室门开着,队长林枫正对犯人大组长说着什么,院子里三三两两蹲着一些犯人,望着星空海阔天空的随意聊着,这些犯人多半是杂务组和菜园组的,下大田的大组犯人因为疲劳绝大多数已经上炕休息了,这样,院子就显得空旷许多。
葛大力指着聊天的犯人低声对叶旭说道:“看见了吧,凭什么我们每天都在大田里累死累活的,饭也吃不饱,他们却能够整天在这里轻松自在,活得滋润?连劳改队都不公平,更不用说我们这个社会了。拿你来说,围垦黄泊湖时,你出了多大的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结果怎么样呢?共产党还不是把你往死里整……”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厕所,葛大力见有两个犯人解大手,就环顾左右而言他一番,待这两人完事离去后,他才继续说道:“白天你说你刑期就快到了,到了又如何?还不是留场就业,政治上一点前途也没有,唉!你的命运太悲惨了,但话说回来,比你命运更悲惨的还有很大一批人,哼!原来是国民党一党说了算,现在是共产党一党说了算,缺乏民主、自由,这正是我们国家的悲哀所在。可许多人却认识不到这一点,像吴宗良那个旧官僚,还盼望着老蒋回来,正是愚蠢透顶!你和他们不同,你很有政治头脑,只可惜过去你站错了队,不过,从现在起,改弦更张还来得及。”
叶旭表面上在静静地听葛大力说,没有插一句话,但事实上,他心里却像大海波涛般无法平静。凭着多年政治斗争的经验,他预感到自己成了某个带有政治目的的集团物色的对象,他很紧张,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陷了进去,会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要是那样,他就成了真正的变节分子。
“笛……”院子里响起了哨子声,接着就听见值班犯人的吆喝声,“都回屋去,准备熄灯休息!”厕所的门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有几个犯人朝厕所跑来,葛大力听到动静,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叶旭,说道:“你拿回去看一下,千万注意保密,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葛大力的话没有说完,就有犯人进了厕所,他只好低声说道:“我明晚再找你。”说完,快步离开叶旭,待叶旭走进监房,发现他早已经钻到炕上的被窝里了。
半夜里,叶旭悄悄地爬起身,揣着葛大力给的那个小纸包,装着上厕所的样子,紧张地溜进了厕所,借着微弱的光线,颤抖着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份用铅笔写的材料,字迹很潦草,叶旭紧贴着窗户,才算勉强认清了标题:《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
叶旭正要往下看正文,忽然监院的大门口传来值班人员的咳嗽声,在夜深人静的监院里,这咳嗽声显得非常大,叶旭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觉得脊背上冒起了一阵冷风,赶紧将材料收拾好揣进怀里,做贼一般飞快地溜回自己的铺上,躺了很久,他依然能够感到自己的心“嘭嘭”的跳着。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