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狼行天下(5)

日本陆军兵源补给带有浓郁的地域特色,因此日军各师团除了正式的番号外往往还另有别号。例如:日军战力第一的“钢军”———声名赫赫的陆军常设第五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以其补给军区为广岛,因而也称“广岛师团”;第六师团因补给地在熊本故而也称为“熊本师团”;横山联队最初隶属京师近卫师团,该师团号称东京师团,故横山联队的士兵官佐大都来自东京地区及京郊各市县。因此横山联队中,丘八们之间同学、同乡、同族关系者比比皆是。

两年多来,横山联队在邕德及周边并无什么大的战事,慢慢地便松懈下来。作训闲暇,各大队同乡同学之间的聚会很是频繁,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士兵每日里请假外出现象很是普遍。

在周围各县中,以邕德最为繁华,加上驻屯军配备给联队的慰安所就设在邕德,故而大伙首选的聚会地点往往就是邕德县城。另外,邕德的日本商社和商人也大都来自东京周围,无形之中使这种走亲访友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化,大伙你来我往彼此走动很是亲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因此,周边各县日军士兵来邕德一次往往要请一两天的假,各大队士兵夜不归宿现象时有发生。

三天之中,白狼三人不声不响往大淖里沉了二十多个日军醉鬼,横山联队竟毫无察觉,根本原因是这些倒霉蛋并不来自同一个单位和兵种,所属部门没人会大惊小怪,更没人会联想到背后有人下黑手偷袭,在这一点上日军相当自信。

白狼不是那种拉住车闸死抽骡子的主儿,他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同时也明白该收手时便收手。第四天早上,三人悄然离开了县城返回青枞涧。他们打算过一阵再接着来。

路过邕河镇的时候,隔河看到吴二桂家在老宅地基上正在大兴土木,工匠、长工及家丁们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围墙及内宅正房已经盖的差不离了。

山蚂蚱忿忿道:“老狗日的真有钱!抢了烧了居然能立马重起炉灶。”

白狼摇摇头,“现时先不动他,等我们回过手来再说。”

本来打算在雁儿崖歇歇脚,顺便在寨子里盘桓几日,不料雁儿崖分寨寨主葫芦蜂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掌盘子的病得不轻,可能不行了。

白狼闻言大惊,急切问道:“什么病?”

葫芦蜂似乎面有难色,吭哧了半天才犹犹豫豫道:“听说是‘夹色伤寒’,没治了!”

白狼一跺脚,转身便走。

赶回青枞涧时,寨里的气氛明显透着不对劲儿,就连陈六八这等怒猛豪横之人也是面带忧色无精打采,翻来覆去就一句话:“都他妈怪我!”

听见他的脚步声,小狼崽狺狺两声、欢欢势势从屋里扑了出来,紧紧噙住他的裤脚亦步亦趋。白狼顾不上和小狼亲热,拖着小狼大步走进了内室。

老山猫浑身火烫昏迷不醒,五官挪位腿脚肿胀,呼吸极不平稳。看得出来,老山猫出气长、进气短,这是咽气前的典型前兆。

见白狼进来,玛瑙眼圈一红没吭声。白狼立时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内疚,过去无声地拍了拍玛瑙的肩膀示意她镇静,玛瑙身子一软伏到他的肩上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一阵过后,他轻轻推开玛瑙低声询问道:“大夫瞧过没有?”

玛瑙咬着嘴唇点点头,“方圆几十里的大夫全请遍了,都说是夹色伤寒,油已经熬干了,药灌不进去神仙来了也没用,眼下只是耗时间。”

不用她说白狼也能看出来,民间有彦:男怕穿靴,女怕戴帽。大病中的男女,但凡男的肿脚女的肿头,统统不是什么好兆头,基本上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凭心而论,老山猫虽然资质平平,一辈子却也英雄豪迈,眼下正当壮年、业务刚刚上道,怎么说不行忽然一下子就不行了。白狼只觉一颗心一直沉到了脚底板儿。

玛瑙忽然抬起头咬牙切齿说道:“爹当真要是走了,我非把那个骚娘们活殉了不可!”她说的是薛静宜。

如此恶毒疯狂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惊得白狼眼皮子直跳,根本不好接茬,只含含糊糊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不再说说话了。

默了片刻,白狼猛地想起,昔年曾在上官先生的书房里看过一本医类笔记,隐约叫什么《内经杂序》。里面记载了一个病人的症状和眼前的老山猫极为相似,也是高烧昏迷汤水不进,只等着办后事了。时值三九寒冬,失望的家人抬着病人默默回家,过河时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将病人掉进冰窟窿里。岂料刺骨的冰水一激,病人竟出人意料地醒转过来,回到家里高烧竟然退了,又过了几日,病人居然不治而愈。

想到这里,白狼问:“寨里时下有没有大夫?”

“有,十几个哩。”玛瑙点点头,“绑来后根本就没放回去。”

操!白狼苦笑一声,心道:这种事情只能提上重金好言好语央请,怎么能绑票似的绑大夫?绑来的肉票怎么能看病下药,吓都吓个半死,唯恐出了纰漏搭上自个儿的小命,哪一个敢拍板下重药出手治病?是药三分毒,古代的那些皇帝老儿全是被太医们耽搁死的,不是太医们没本事,是有本事不敢往出使,谁都怕出岔子担风险。说白了,只因太医是皇帝的肉票,于是皇帝老儿小病耽搁成大病,大病耽搁得没命。所以,自古皇帝大都不长命,原因就在这儿。

“我去看看。”顾不上细说,他摆了摆手转身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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