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故里(3)

 

看潘正秋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马飞雁两眼一挤,脸上的酒窝堆满笑意,开导说:“局座,我不是那意思。谁急哇哇地想当局长了?”说罢,停了停,深情地望潘正秋一眼,又说:“要说,咱不去接,赵进科也会回来,他不缺胳膊不缺腿更不缺心肝眼儿,有班车,还可以打的,只要想回,就是爬也能爬回来,又不是十万八千里!关键的是,赵进科看的是你的诚意与态度、姿态,如果冷落了他,或许以后会刁难你、跟你过不去。你不能去,可以向赵进科解释清楚,他也不是麻木不仁,但是几个班子成员一个都不去,如何解释?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换位思考一下,换作你,你怎样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也得站在赵进科一边想想。”

固然,当下是公家权力部门化、部门权力个人化,许多事是公事私办、私事公办了,但接赵进科非同寻常,必须慎之又慎。已经把赵进科得罪得不轻,不能再雪上加霜,犯同样的错误。固然,在内心深处恨不得把赵进科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不得翻身,永不见天日,但,此一时彼一时,今天的赵进科非昨天的赵进科,对待赵进科的政策也得由拒之门外向拉拢亲近上转变。这叫工作重点转移。不是赵进科多牛,是赵进科靠的大树牛,得罪不起。什么是狐假虎威?什么是打狗看主人?此一时彼一时嘛!官场上的人家伙不家伙不是说你这个人多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你的位置,是你屁股底下的交椅。把头上的乌纱帽一摘,或许连个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赵进科现在有光环在身,就像孙悟空给他师傅划定的保护圈,是碰不得的。潘正秋并不是眼不明之人,不想拿政治前途开玩笑,硬着头皮也得讨好赵进科。

所以,马飞雁一出主意,潘正秋觉得马飞雁言之有理,也感到自己对事漠然、虑事不周、处事草率、办事不爽。当然,也感到赵进科实在的行径可恶、手段可恨、面目可憎。心想,你小子是老子手下被整得鼻青脸肿、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把你小子打翻在地,没再踏上一只脚,留你小子一条狗命,就是对你高抬贵手、网开一面了。这已经够意思了,别小人得志!在老子跟前不服服帖帖早晚会要你好看、收拾你,跟老子斗,你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还嫩着呢。没想到,你他妈的神通广大地傍上叶丽那个老不要脸的老女人、母夜叉,摇身一变仿佛成了钦差大臣,让老子看你脸色,真他妈晦气。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时之气,方得长远顺心。

潘正秋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要不……让王局长去吧,反正他也没啥事。既然嫁给了人家,还怕人家的家伙粗?不接回赵进科下不来台啊!”

潘正秋本想让安佳琪去的,安佳琪曾是赵进科的部下,而且还是赵进科的一员“爱将”。某种程度上讲,赵进科翻车走麦城也是为了保安佳琪。“月是故乡明,人是旧人亲”,念及旧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有一肚子意见,赵进科不便说什么。没想到,安佳琪出差还没有回来,鞭长莫及。只好让王文勃顶上去。

从班子排位上看,王文勃是二把手,也可以理解为常务副局长,协助局长处理日常事务,他曾主持过局里工作,也算个“准局长”,在班子的“三角演义”中,曾想借用赵进科的“影响力”借力打力,而且在与潘正秋的斗争中,想联安佳琪以抗潘。因赵进科跟安佳琪走得近,而且誓死保护安佳琪,王文勃拉拢过赵进科,而且现在“倒潘”的贼心不死,赵进科还可以当他的“枪”,为其冲锋陷阵当炮灰。他去正好可以趁机表现一下,在背后说说潘正秋的坏话,煽煽阴风,点点鬼火,给赵进科灌点迷魂汤,在“谋反”上好助自己一臂之力。

潘正秋是这样想的,心想,你姓王的比邪教头头还坏,想让赵进科成为某某功的忠实信徒,没门!但,转念又一想,让他好好表现去吧,一表现说不定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便于抓住他的把柄,好反戈一击,置他于死地。人得意时容易忘形,一忘形,不由自主地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不小心就会马失前蹄,露出马脚。

没想到,王文勃一反常态,嘴像打机关枪似的说:“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嘛,不就是三十晚上打只兔子有我没我都中嘛。不去不去坚决不去。现在想起我了,早干蛋事去了?再说了,当初赵进科去进修送都不送,让人家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现在去卖好使乖了,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做人也不能太势利眼了吧?要是我,接也不回,我的脸没有那么贱,丢不起这个人。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潘正秋眼都快气绿了,肺都快气炸了,没想到王文勃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手,真没素质,太缺乏大局意识了,只会打自己的小算盘。简直就是“十八子”干部——“装的是样子,混的是日子,保的是位子,上的是场子,下的是馆子,圆的是肚子,练的是胆子,搂的是婊子,哄的是娘子,享的是乐子,霸的是车子,占的是房子,把的是章子,盯的是票子,蹲的是号子,吃的是枪子。”他真想脸红脖子粗针尖对麦芒地骂王文勃一个狗血喷头,心想,你个王八羔子,不去就不去吧,唱什么对台戏?老子上任以来,你他妈的一直跟老子作对,一天没消停过。你白白主持了一段局里工作没当上局长,是组织部门的事儿,也是你自个的事儿,不怪怪自己,拿我当什么出气筒?算什么玩意儿!但又一想,跟这样的小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动粗有失身份与风度,宁与聪明人打一架,不和糊涂蛋说句话,而且现在身体正难受,没气搭理他。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