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叟遗言(7)

随即两名衙役手持五尺长杖,将其放翻在厚实的椿木凳上,待到扒下裤子,两人登时惊得哑口无言。一名衙役猛地跪下道:“老爷,他——他右臀上有一颗硕大的毛痣。”

堂下顿时议论鼎沸,时不时有人叫道:“处死他!处死他!”

狄公也是唏嘘不已,此事的发现让人措手不及。然而其中疑点重重,不想再错生事端,狄公一拍惊堂木:“此中蹊跷,本堂还须认真核查,来人将这倪姓仆人拘入大牢候审。”

三通鼓毕,狄公撩袍退堂。

回到书斋,洪亮煮茶,待狄公坐定,马荣好奇道:“老爷,您为何不对那仆人严刑逼供,让他从实招来,岂不就了结了此案。”狄公笑答:“他已断舌,我岂能再让他重新开口说话?”言辞中稍显责难,心念自己这衙司缉捕尚需时日。

洪亮一旁如常又做起了推理:“那仆人伤势不轻,看上去甚是痛苦。承受着如此剧烈的疼痛,又如何假扮新郎行那龌龊之事?”“说得正是,”狄公点点头,“并且,他既已断舌,也不可能对裁缝的女儿施暴。”

“哎,为何我没想到。”马荣一旁长叹,平日里总拿这床笫之事开玩笑,好像很精通,甚是得意,这会儿却因这小小的细节丢了脸面。

洪亮不与马荣逗趣,反而不解地问:“大人何出此言,怎知那舌头是在施暴前被咬断?”

狄公笑道:“你可观察到那少女胸前袍子上的血迹?从那血迹上看,那倪姓男子定是在强吻的过程中,还没来得及扯开袍子,便被咬下了舌头。然而强吻通常是施暴的第一步,试想刚开始即被咬掉了舌头,承受此般剧痛,又岂能如愿?”

洪亮露出钦佩神色又问:“那以大人之见,施暴者会是谁呢?”

“裁缝家定是出现了第二个不速之客,”狄公正色道,“我已经找到了头绪,只消证明这几处疑点,此案便可迎刃而解。”马荣在一旁按得指节嘎巴作响,急切问:“大人,这凶手是谁?”

狄公美滋滋地呷了口茶道:“此人还没出现,不过你将前去拿他。马荣,你即刻去那杨家宅邸,他家与府衙相去不远。问那杨风,昨日可有一名年轻、单身的男子住在城东南,以至赴宴时会经过裁缝家。我料想宾客中不会有太多人住在那个方向,因为大多都应是杨家的邻居。城东南并不富裕,杨家在那定不会有太多熟人。如若杨风能辨得此人,你即刻前去捉拿。”

马荣神色困惑地看着狄公,洪亮也是一脸茫然。狄公将马荣叫到身旁,耳语一阵,只见他侧头斜睨,待到狄公说罢,便跨步离开。

书斋一时寂静,狄公呆愣在椅子里,两眼直视着前方桌案,若有所思。只见那案上陈列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样样精美。先说那笔,山羊毛配搭竹竿筒,毛质柔顺,笔杆坚挺。旁边置放一块黑色墨锭,色泽光亮,色层均匀。墨盒前方叠起一摞纯白且质若柔丝的宣纸,一旁压着砚台。此砚台精致光滑,质地坚硬堪比钢铁。学者风度的官吏都信奉孔子学说,因而这文房四宝便是书斋里不可或缺之物。

“洪亮,”狄公沉默了半刻又开口道,一边拿出翁夫人留下的纸张,“我们还得将这老人留的字谜解开啊,这文字里藏匿着两个谜语,我已然解开了第一个,不过——”“真的?”洪亮兴奋地呼道。即使狄公并没清楚地叙出原委,他仍旧流露钦佩之情。洪亮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他这位老爷不到最后是不会道出案中玄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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