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输了一百块钱给宁佳,饿了我一个星期。
不过我一直觉得蟋蟀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对啥都不在乎的人,用老一辈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可是他骨子里是一个在关键时刻较真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并且做得最好。不过我发现他想做的事情太少了。
就拿爱情来说吧。大二学期末,蟋蟀追过蒋微。那时候蒋微已经处在看破红尘的状态中。我们都琢磨着有一场好戏看,戏名就叫,看痴心汉如何攻下冷面女王。
其实蟋蟀长得挺帅的,他一米八三的个头,又瘦又白。就是颓废了点,嘴角喜欢叼根烟,带有一点摇滚青年的气质,有点玩世不恭的味,和蒋微站在一起,我们都觉得很般配。蟋蟀打球特帅,不过这么帅的男生却只和我们这一个宿舍的女生玩得好,真的还有点蹊跷,不过在蟋蟀开始追蒋微后,我们就都明白了。
因为蟋蟀是北方人,所以说话挺直接的,有一天晚上他直接把蒋微拉出来,把一娃娃强塞蒋微怀里,点了跟烟说:“你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蒋微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口气就像黑社老大来要债似的,哪里像一个追求者说的话。
蒋微是被吓得没敢说话,蟋蟀坐在我们楼下的水泥地上,抽了口烟,弹了一下烟灰,然后站起来,摆摆手,说他懂了,然后就这么走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毕业典礼那天,我去送蟋蟀坐车。我问他,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蒋微。
蟋蟀没有回答我,他背对着我摆了摆手,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就跳上了火车,特艺术。
那时候我就觉得蟋蟀以后会走上和艺术相关的道路,没想到他现在做的居然是化妆师。
晚上我们一起坐在小巷子里的路边摊上喝酒吃烧烤。蟋蟀豪情万丈地掏出钱包来说,小陆啊,你尽管吃,今天都哥哥请客。
感情他跟个大款似的了。
不过我心情不错,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
我问蟋蟀你怎么来北京了。
蟋蟀吃了口肉说:“糊里糊涂就来了,也没想那么多,有公司要,就来呗,刚毕业,得混口饭吃。”
说到一半,蟋蟀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我说:“杜思思是不是也在北京啊?”
我擦了一下嘴边上的油,问:“怎么了?”
“没,我就是今天在片场上看见一来试镜的模特。跟杜思思有点像,她是自己化了妆过来的,拍了两张照就走了,所以我也没没来得及问,所以也不确定。”
我停下,望着蟋蟀说:“杜思思还真是在北京呢。”
“那就对了,那个试镜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杜思思了。我的眼力应该不错。”蟋蟀胸有成竹地说。
其实杜思思上次离开了之后,我就一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她没有去处。杜思思的人际关系远远比我知道得要广阔得多,想想那杜启明可是开公司的老总,那人脉能不四通八达么。别说是在北京了,就是在那阿富汗,搞不好杜启明都有认识的朋友。
只不过我心里还是不好过,再怎么说我和杜启明的那几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几年,杜思思对我怎么样我都没有反击的余地。
有时候语言真的很苍白,什么对不起抱歉的话,听起来就是那么的空洞,甚至会觉得嘲讽。在我真正感觉到抱歉的时候还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我和蟋蟀都嗨过头,蟋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喝了很多很多酒,还抽了很多很多烟,我都快被他吐出来的烟雾呛死了,我一边拉着蟋蟀的手,一边拿下他的酒瓶子。
“你这是怎么了?看见我不开心吗?”
“不开心。”
“哟,都成化妆师了还不开心啊,多潮的一职业啊。”
“不开心,真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啥,我觉得我学了那么多年美术都白学了,其实我应该去搞设计的,而不是在这里帮一群低级趣味的人涂抹粉底,每天把自己打扮成一妖怪似的。”
蟋蟀以前学过画画,我大学里很少看见蟋蟀来上课,后来偶然有一次才知道他都是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那是他打工赚钱租来的画室。这个画室蟋蟀从不带人进去,所以我们都没进去过,也没人看过蟋蟀的作品。
我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突然很伤感。北京那么大,这个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年轻的人们为自己的理想忧伤烦恼呢?
蟋蟀喝醉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晓白,我记得你毕业的时候问我有没有真的喜欢过蒋微,其实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我没有资格回答你。”
我喝了口酒说:“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陆晓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谁都不能说。”
我点点头:“我不说。”
“其实,蒋微给我做过模特,对,就是那种裸体模特。那时候我惊呆了。她真美,美得让我心烦意乱。可是我根本就没资格去喜欢她,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掌控的人,是没资格去谈论爱情。所以蒋微的决定是对的。”蟋蟀的脸上写满的成熟,我原本想告诉他,蒋微现在很好,还找到了杨立军这个研究生,可是后来我什么都没有说。
有人说过,我们人通常只有一个心脏,却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我不想让蒋微幸福得笑太大声,怕吵醒了旁边蟋蟀的悲伤。
告别蟋蟀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钻进出租车里,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呼啦啦一闪而过的车辆,心里莫名觉得惆怅,蟋蟀的话点醒了我,他的梦想在远方,那么我的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