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烟头,一室的呛人烟味。
十四岁那年,他病发,好心的医生叮嘱他,千万不能碰烟,一根烟都可能足以致命。真是危言耸听,不是吗?!现在他都抽了三包烟了,还是完好无损。
他静默地站在落地窗户旁,手里的烟依然没有停消,胸口已经开始发闷。这种闷是病理的吗?也许,所以,这种沉闷才会越来越剧烈。但是,如果是,为什么从他还未抽第一根烟开始,就一直持续……他仰头,在空气里,又吐出一圈白色的云雾。
深夜十二点,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六个小时。他准备不再沉默下去。推开他和乔翎隔着的那道暗门,他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在家?”正准备就寝的她,吓了一跳。
他在家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显然,她并没有注意。
他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自讽。“今天下午去哪里了?”直截了当地他问她。不想和她之间有什么猜疑,他更不喜欢猜来猜去那么复杂。
“我……”她迟疑了一下,犹豫,挣扎,“我……一直在家啊……”她撒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
今天下午,她和纪寻一起去了乔石的大学校园,重温单纯、美好的岁月。这几天也一样,她和纪寻去了很多地方,踏着原本她和乔石相爱过的痕迹,一点一点去寻找快乐的记忆。回忆很美,美到令人能找回笑容。只是,这些,她居然……不想让夜箫知道……是因为,她的快乐无法与他分享?还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她会尴尬,会觉得不自然?
显然,她的谎言令他很失望,很失望,一种透顶的失望。
他目光灼灼地向前一步,真想摇醒她的谎言,真想告诉她,不要再……这样糟蹋他的信任……她往床内退缩了一大步,排斥依然那么明显。他唇畔的自讽更加深了,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波澜无起,“如果我告诉你,今晚我想在这里过夜,你的答案?”他要答案!
不行!她办不到!她的心里抗拒地呐喊,却料不到,答案已经冲口而出。她怎么可以在白天追寻着乔石走过的痕迹,夜晚却心无旁骛地倒在夜箫的怀里?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办得到!
这样的答案,即使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会令人受伤。
该说和不该说的,都已经冲口而出,无法挽回。更无法挽回的是伤害。领悟到这一点,她抬眸望向他,挣扎,不安,想出口解释,“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不能和你……我……如果你真的很想……”语无伦次,反而越描越黑。
“没关系。”他打断她的话,神情极其冷淡,“无所谓,我又不是禽兽。”她是真的把他当禽兽了,除了肉体的欲望,仿佛他一点也没有对灵魂的渴求一样。
在她眼里,他是只求欲望的禽兽,那么今天和她一起并肩,让她笑得这么幸福的男人呢?可以和她灵魂进行交流的同类?他可以忍受一切,但是绝不能忍受她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他扯动唇角,眉与眼都有着冷漠,言行更是冰冷,“况且真的有需要,我也可以找其他女人解决。”什么时候开始,他想伤害她,把胸口的伤痕一并偿还。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我可以。”这句完整的话,僵在了唇边,难受地消逝在胸口。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学会彼此伤害了?也许该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不再耐心以待……
“那好。真抱歉,今天晚上我是真的不舒服。”她淡淡浅笑,倔强地将心情掩埋,“希望你可以出去玩得开心一点。”
她的话,令他的胸口一阵闷息。
她笑着祝他出去玩得开心一点……
有什么好奇怪?难道还奢望她可以像普通的妻子一样,乱饮酸醋?又不是第一次她劝他出去找其他女人,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然而,今天听到的这句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觉难以忍受。
他点头,极度冷淡,“那好,晚上不用替我等门。”大踏步,他非常干脆地转身就走。
直到那扇隔着他和她房间的木门用力被关上,不住地嗡鸣了好几下,她依然怔怔到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