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秘密的笔记本(28)

他从他妈妈那里继承的俄罗斯血统成就了他鹰一般颀长而挺拔的身材,但那绝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英俊。首先,他的鼻子有点过长,两只冰冷的蓝眼睛之间的间距也有点近。他高高的额头并不平坦,厚厚的黑发像一团稻草一样堆在脑袋上。然而他的嘴唇却近乎完美:像女孩儿的双唇般饱满红润,松松软软,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洁白坚固的牙齿。

他的身材有些不成比例,腿很长,叠起来都能踩高跷了,但奇怪的是,他的上身比较短,越发显得他修长的手臂和优雅灵活的手指好像长错了地方。他比我高很多,足足有一英尺吧。

他身上没有一丁点儿赘肉,我想他一辈子都能保持这样。他的精力非常旺盛,就算睡着了,也一刻不闲着,在我身边辗转反侧,坐卧不宁,有时还会向梦中的假想敌大喊大叫。这样的大动干戈会将任何一个中年男子体内所能产生的能量消耗殆尽。

但我依然爱他,自从那天在列宁格勒的柴可夫斯基钢琴比赛中看到他弹奏那曲舒伯特的《降A大调大波兰舞曲》,我就爱上了他,爱他的身体和灵魂,每一个细胞。 

那次比赛我拿了冠军。

而他是第二名。

看着眼前这张我心爱的再熟悉不过的脸,依旧让我着迷,他身上还有好多故事更待发掘。

我没有他那样专注和痴迷。是的,我能弹一首好琴,我从来都知道,但仅仅是因为我能弹。同样,我也可以走下舞台,回到生活中做一个平凡的女人。而泽维尔不一样,音乐与他形影不离,他好像总在想着怎么将下一首曲子弹得更好。

我敢说,如果有一天世上所有的钢琴被付之一炬,那他一定会跟着投入火海。

我们会用嘲笑的口气谈论我居然比他更有知名度的事实,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我穿着一袭长裙确实比他好看,比他抢镜……因为我是“女子”,这仿佛更有卖点,更容易被人记住。

而我知道,他是个音乐天才。他能极其熟练地弹出肖邦钢琴练习曲,只稍稍添加一点魔力、一些小花样,整首曲子便神奇般地变成了他独一无二的作品。

我还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欣赏和承认他的才华。那时,我会无比开心和情愿地做第二名。

因为他,我的琴也弹得越来越有力。

我对他已经不仅仅是爱情,还有那么多的崇拜和爱慕。

他就是我的钢琴,是我的篝火。如果哪天他不在了,我一定会愿意葬身这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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