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忏悔录》(10)

 

临湖宾馆的装修是按照四星级水准来定的,装修速度挺快。起初我还想,你姓邱的口口声声说要坚决保证质量,这么快的速度,我看你那个质量多少得掺点水分吧?不过等到装修结束,我发现我的推断错了。新装修的宾馆,给人的整体观感确实不错,而且结算时花的钱比大家预想的都少。宾馆重新运营了半年以后,还没看出有什么质量问题,新聘任的总经理尽管不善言辞,嘴较木讷,可经营管理上很有一套,不仅市委、市政府机关,连各个部门对宾馆的评价也高起来,都说邱贤良为临湖的发展做了件大好事。听到这些传闻,我嘴上不说,心里仍嘀咕:这算什么?我们当市长、副市长的,整天搞招商引资,搞经营城市,搞企业升级改造,搞工业园区建设……我们干那么多事,要说为临湖发展,我们的贡献比起一个秘书长,那得大多少?!怪不得说群众都是盲目的,他们凭啥给邱贤良那么高的评价?哼,真是不可理喻!

不过,说实在的,从那以后在临湖宾馆举办主客会谈、接待宴会,甚至召开市里的大、小型会议,比起过去确实明显不同了。服务员形象气质都有了很大改善,服务工作也做得很是到位;餐厅的菜肴也改进了很多,口味受到客人的赞赏;特别是每年账目的结算,各家单位不再“哇哇”地吵,说他们受了盘剥,这倒令政府清静了很多——以前每次我主管的部门开会,都有下属的头头脑脑把发宾馆的牢骚作为必修课之一,弄得我不知是该附和他们骂上两句还是好言好语宽慰两句。而我自己每次来宾馆住宿,不知怎的,也感觉比以前有了更加舒适的体会。

可是,今天我住进这里,却不再是以副市长的身份,而是以“双规”对象的身份,因此我没有被安排在最为高档的总统套房(总统套房每间的标价为一天8800元),而是被安排在一个普通的标准间(价格大概不会超过300吧)。

我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住过这样的标间了。至少从当开发区主任起,无论出差还是开会,下榻宾馆时住的都是套间,即便上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我挑选下榻地点必定挑最好的,也就是五星以上的,从来不考虑花钱多少——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身份和档次的问题。自从当上副市长以后,我就再也不把自己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来看待了,因为这时候我已经基本不和一般老百姓(除了自己的家人)有任何直接的接触了。

一个标准间,会让我感觉憋屈。自当上副市长以后,我觉得我的“气场”大了很多,面积狭小一点的地方就让我心情不爽,无论是办公场所还是居住场所都一样。尽管临湖宾馆是老的结构,普通标间也很宽敞,足有二十五个平方面积大小,乍一住进去,我还是感觉胸口憋闷。

这叫啥?虐待!尽管有省纪委的正式决议,将我老秦“双规”,可我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也不是普通的公务员,我是一市之长,是政府高级官员!我跟纪委那个室主任提出来,问能不能弄个套间给我暂时住一住。室主任回答得很干脆:“那不行,那样不利于工作。这样已经很好了。”

妈的,什么叫“已经很好了”?这纯粹是狗眼看人,落井下石嘛!

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句老话说得对: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这只虎,被他妈困住了,这帮家伙就这样对待我,让我住这样简陋的房间,我老秦会记住这一天,记住你们这帮龟孙子的。

我平时不大记时间,不光月和日记不清,就连星期几也记不清,这样的“细节”小钱或者小赵他们会告诉我、提示我,因为在我的生活中,是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的。有时,休息日也要工作,比如开会或者上面来了领导要陪客。有时,工作也等于是休息,比如在没有接待或会议,也不出差的时候,我手头没啥事,会邀(或被邀)一些关系比较私密的局长、主任或企业老总找个僻静的地方休闲娱乐一下,摸几圈麻将、甩几把扑克、泡个桑拿、按个摩什么的。那会儿为了避免打扰,大家约好把手机关了,办公厅有事要找我,先跟秘书小钱联系,小钱问好了什么事再转告我:如果是必须出面的事,我再回拨电话;如果没啥大不了的急事,就让小钱搪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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