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忏悔录》(7)

 

果然,会见室里空无一人,连平时会见或开会时应该准备的水杯都没有摆放好, 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我不由得生气了,用严厉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钱被我的态度吓坏了,赶紧说道:“市长,您先休息一下,先休息一下。我马上联系邱秘书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小钱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来显,说道:“是邱秘书长的。”他打开滑盖接听,一边听,一边说:“哦,哦,会见台商的地点临时变动了?不在临湖宾馆?”

我厉声问:“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小钱把我的话用婉转的口吻传递过去:“怎么没通知我们?是市委主要领导决定的?秦市长现在赶过去吗?好,好的,我跟秦市长解释!”说罢,把手机挂了。

我的火气更大了,骂道:“这个邱贤良,秘书长怎么当的?他妈的不想混了早点离开这个岗位,腾出位子给能干的人!”

当着小钱的面发火、斥骂下级,这在我已不是第一次了。在同僚面前、电视摄像机前以及大庭广众面前,我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形象,但是在秘书和司机面前,这些拿腔拿调的行为完全可以抛开。小钱和小赵鞍前马后天天在我身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性格他们都了解,我与外界形象不同的行为方式和内心世界他们也多少看见过一些。现在老百姓对官员有很多说法,不少是有大不敬含义的,但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有意思,这句话叫“领导也是人”。既然领导也是人,他就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可是有些情感或者说白一点叫情欲,在上级面前不能表露,在同僚面前不能表露,在公众面前更不能表露。如果能在家里表露也好,可是有些东西连在家里也不好说的,比如跟冯玉珍,有很多话你就不能说,只有跟一些贴心的朋友哥们儿在一起时,能够稍微敞开一点。另外,在小钱和小赵面前,有时骂骂人,发发脾气、发发牢骚,可以宣泄工作中积累下来的坏情绪,这也是一个舒缓心理压力的渠道。

当然,邱贤良这个市府秘书长的职位不是我想给就能给的,也不是我想撤就能撤的,这点小钱当然明白,而我秦小集更加明白——这也是我一直想有朝一日登上市长宝座的心理动因之一。我要是当了市长,谁要是敢这么忽悠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小钱张张嘴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又响了,我从他接听的对话里,听出是临湖宾馆总台的电话。总台说会见厅隔壁的客房里,有一位省城来的客人急着找他,让他赶紧过去一下,就几分钟时间。小钱抱歉地对我说声“对不起,秦市长!不知谁找我,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您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会儿”。说罢,他一个人离开会见厅,朝外面走去。

怎么今天净遇上这样一些怪事?我憋着气,不明所以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感到好像要撒尿,便朝会见厅里的卫生间走去。

尿完了,洗了手,听见外面好像有动静。等我拉开卫生间的门,会见厅里果然进来好几个人,他们都在沙发上坐着。里面有两个人有些面熟,脑子里过了一过,想起来原来是市纪委王智清手下的人。

咦,这些人怎么这时候出现?见鬼了?

我看见市纪委的一个人对着这些不速之客中的一个人点点头,又朝我努努嘴,那个人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

他咳了一声,站起身,对着我说:“你就是秦小集?”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我心里起了不祥的预感,但嘴上还是火气很冲地问。

那人笑笑,说:“我是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的,这位和这位(他指着另外两个人)是国家安全部的同志,其余几位(他又指着其他人)都是省纪委的。这两位你大概认识,是你们市纪委的干部。”

他这么介绍,其余人有的朝我点点头,有的只是用目光注视我,面部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我心里开始敲鼓,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强硬的姿态。

他们中有一个人说:“这位是我们省纪委的常务副书记,许安详同志!”

“我们应该见过面的。”许安详这么说。

我不置可否,说:“既然是省纪委的,你们来临湖检查工作,应该找王智清同志才对。”说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早上小赵跟我说过的话:王智清的小车早饭时开进了临湖宾馆。他妈的,王智清这小子就是来陪面前这拨人的吧?!唉,我这个人,怎么这么迟钝,机敏程度还赶不上小赵!

“我们已经跟王智清同志通了气,这两位同志,”许安详指着市纪委两个人说,“就是他派来协助我们工作的。”

“哦,你们有工作,那你们忙,我还得赶去参加一个会见。”看许安详这个架势,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心里嘀咕了一下,转念又想,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嘛!但愿他们来是有别的事,不会与我老秦有什么干系。不过,眼下这里像个是非之地,我还是赶紧离开为好。说完那句话,我也不等小钱了,径直去桌上取我的公文包和茶杯。

“对不起,请你留在这里,暂时哪儿也不用去。我们这次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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