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贿笔记(16)

 

赵海平使劲摇着头说:“没错,没错!我进了办公室是反贪局局长,出了办公室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聂全昌说:“那好,我实话跟你说,肯定比市场价低。楼盘是我开发建的,我买就是成本价,现在我还以成本价把它转给你。虽然咱们刚刚认识,但你这个小兄弟我认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看出来了,你不像有些人那么做作,你是有一说一,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所以房子你放心,我一定马上给你解决。”

赵海平醉醺醺地还在说着车轱辘话:“但是,钱我是一定要给的,我不能让你太为难。你要真心想帮我的话,那给我个大点儿的折扣就行了。”

“折扣肯定是没问题的。”聂全昌说。

除了焦虑和沮丧,此时的聂全昌只剩下一种深深的、被挫败的感觉。

赵海平故作惊喜地说:“您答应我了?那太好了,我再敬您一杯!”说罢,举起自己手中的空杯子“一饮而尽”,却坚持给聂全昌倒满,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把酒杯塞到对方的嘴边。

聂全昌推开赵海平的手,无奈地说:“赵局啊,我看你是有点喝高了,我也真的不能再喝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喝到这儿吧,下回再找时间喝!”聂全昌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赵海平的表情。

赵海平说:“不行!下回是下回!这回是这回!不管哪回都不能耍赖!这杯酒我已经喝了,你也一定得喝!”

赵海平端着酒杯不由分说,上去就要给聂全昌硬灌。

对于喝酒,聂全昌也绝对要算是个久经沙场的大人物了。从省、市的大领导,到黑社会的兄弟,再到简室陋巷里的暗娼,可谓什么样的阵势都见过,什么酒也都喝过。但是今天这种拿着空酒杯和人干杯而且还不依不饶的,聂全昌绝对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聂全昌极力挣扎着摇头摆手,无奈地央告着:“赵局啊,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下午还得准备明天的谈判呢。李源泽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本来安排给他的工作都要我来做,简直是急死人了……”

赵海平说:“不喝可以,但这杯酒你总该喝了吧?”

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聂全昌只好把酒杯里的酒倒进自己嘴里。

赵海平看着聂全昌把酒喝了后说:“既然聂总不想喝了,那我也不能再喝了,那就喝点儿水吧。”

聂全昌赶紧叫服务员。

叫了几遍后,一个女孩儿才拎着茶壶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外面的领班告诉她水好像没开,她也根本不在乎,心想,里面那两个家伙都已经明显地神志不清了,还能喝得出水开不开吗?

这是个刚来不久的服务员。即便是刚来不久,但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看透了这些可能是政府高官或者商界巨子的人经过酒精洗礼之后的真正嘴脸。她已经从最初的愤世厌俗,迅速转变成了麻木不仁,心中只是记得那个年老色衰的领班对自己漂亮指甲的百般挑剔。

她用脚灵活而又毫不在乎地关上门,冷笑地回味着包间里那个年轻人对自己的上下打量。事实上,她的一个同事昨天刚刚辞职,说是被一个当官的看中,被带走做了“三奶”或者“四奶”。

这时,聂全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唱起歌来。

赵海平虽然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但手却一点儿不含糊,他麻利地抢在聂全昌之前,一把将手机抓到了自己手里。

他满是狐疑地问:“田玉山?老聂你说我认识这个叫什么田玉山的吗?”

聂全昌尴尬地说:“赵局你醉了,那是我的手机……”

“噢?哈哈哈!我说的呢!”赵海平假装恍然大悟,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聂总!赶快接吧,别耽误了你的什么大事儿啊!”

尽管这么说着,赵海平的手却并没有完全松开。手机在两只大手之间前后拖动了两三个来回,啪地掉在了桌子上。

“没有什么大事儿!我把手机关了去放放水,回来咱们再继续喝酒!”聂全昌躲闪着赵海平咄咄逼人的目光,伸手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往包厢外走。

聂全昌直奔洗手间,边走边快速地拨通了田玉山的电话。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瞥见开车送赵海平来的侦查员在水池边哗啦哗啦地洗着脸。

聂全昌厕所也没上,又举着电话冲到服务台前。

聂全昌几乎是小跑着到服务台的,他把钱包丢给服务员,让服务员自己找零钱,立刻转身按下田玉山的号码。

“老聂!”聂全昌一回头,看见赵海平已经笑呵呵地站在了那里。赵海平笑着说:“老聂啊,我就知道你是偷偷来结账的!还是我来吧!”说着就要掏钱包。

聂全昌赶忙拦住他说:“下回!下回!这次咱们是说好的我请。”

赵海平说:“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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