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星期五到了,凯瑟琳做好进手术室的准备。我得到允许,可以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陪伴她。这里有典型的法国风景,灿烂的阳光如水般流进了现代化的天井前厅,里面种着树,树上红棕色的树叶映照着阳光,像染色的玻璃一样发出耀眼的光。我们没有太多可以对彼此说的了,我和她吻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又或者如果我还能见到,不知道这次手术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到了最后一分钟,我问外科医生能否让我进去看手术的全过程。以前我写过健康方面的文章,我曾在手术室里待过,我只是想知道她身上究竟在发生什么。外科医生不仅没感到诧异,他还很高兴。他是法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我有理由相信他有高功能性的阿斯伯格综合征。
在我们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谈中,他直视着我的双眼,微笑着,好像在说,“这么说你也喜欢肿瘤?”他还兴奋地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同僚。
然而麻醉师对这个想法远没有那么感兴趣,他看上去显然很吃惊,于是我立即退了出来,我可不想有人因为任何原因在给凯瑟琳动手术的过程中表现不佳。外科医生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面孔和正常的效率。
实际上手术非常成功,当几个小时后我在加护病室看到凯瑟琳时,她恢复了意识,笑容满面。但随后外科医生便立即告诉我,他不喜欢他从凯瑟琳身上取出的那个东西的样子。“会复发的。”他警告我。但是当时我看到她有幸从手术中活了过来,只感到如释重负,我便暂时将这个消息抛诸脑后,忙着处理家里的后续事宜和凯瑟琳的化疗和放疗去了。
凯瑟琳接待了许多探病者,包括我们的孩子们。在她病房外整洁的草坪上长满了棕榈树和松树。刚开始她坐在轮椅上,但是后来她便憩息在色彩斑斓的阳光下的草地上,她把头上的绷带包进了柔和的银色围巾里,看起来像往日一样美丽和轻松,像正在举办一场快乐野餐的女主人。我们的好朋友菲尔和克伦在贝尔热拉克度假,那里距离我们有七个小时的车程,但是他们还是不远千里来看我们了,看着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在这充满田园气息的环境里嬉戏,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心情激动,思绪万千。
在网络上麻木地混了几天,我发现凯瑟琳的肿瘤复发显然不可避免。美英医学会和每一个全球性的癌症研究机构,实际上我联系过的任何一家机构都对被确诊为恶性胶质瘤四级的病人给出了同样的结论:“对不起。”我向我接触过的健康专家搜索尚未被记载的有关凯瑟琳病情的有利消息,但是一无所获。平均存活时间——最常见的存活时间是从确诊之日起9到10个月。平均时间略有不同,但是50%的患者活了一年。3%被确诊为恶性胶质瘤四级的病人3年后还活着。情况不容乐观。这是个沉重的消息,尤其是凯瑟琳在经过穿颅术取出肿瘤后恢复得很好,优良的法国医疗系统很快将她转送到了法国最先进的放疗和化疗项目上。患有此病存活时间最长的患者是那些思维活跃、身体健康的年轻女性——凯瑟琳符合这个条件。尽管厄运难逃,前景堪忧,也有几个研究的发展情况鼓舞人心,也许它们能在凯瑟琳下次病发前得以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