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报》的创办和担任该报记者时所见所闻
清帝退位,南北议和,京津同盟会成员便不再摆弄手枪、炸弹,而投身于各种政治活动。我因此到了《民国报》。《民国报》是宣传同盟会主张的,创办者和编辑部人员大多是同盟会同仁。社长是甄元熙,总编辑是孙炳文。孙炳文字浚明,四川原叙府人,后来曾与朱德同志一同留学德国。我原名焕鼎,字寿铭,当记者后常用笔名寿民或瘦民。有一次孙总编辑为我写了一把扇面,上款题“漱溟”二字,正中我意,从此我便用“漱溟”为名,沿用至今,本名反而鲜为人知。
《民国报》创刊于天津,后迁到北京。除政治要闻版报道国内外大事和经济、文化、教育及社会新闻外,还开辟了若干专栏。比较新鲜的记得有三位同盟会女会员(苏北人何素卿、南京人杜宜君、河南人任维坤)共同编辑的《妇女专刊》,每天占报纸一角,宣传关于解放妇女的主张,提倡女权、女学等等。
《民国报》每天对开三大张,报社职工一二百人,所耗经费巨大。这大笔经费从何而来呢?这又要引出民国政坛的一段旧事。袁世凯当上临时大总统之后不久,南方推荐王芝祥(北京通州人,原广西按察使)担任直隶都督。按《临时约法》的规定,由内阁总理唐绍仪办理一张任命书,袁大总统盖印,再由内阁总理发表,实际权限应在内阁。唐把拟好的任命书送袁盖大印,袁却拖着不办。待唐第三次登门催办时,袁才明确答复,他不同意这项任命,唐绍仪因此愤而离职。接着又有蔡元培、宋教仁、陈其美等阁员兼总长辞职。袁不管这些,竟委任他的表弟张镇芳为直隶都督。袁的作为,引起革命派的愤慨,矛盾进一步激化。张镇芳考虑到刚上任,不能与京津同盟会搞得太僵,正好此时,《民国报》有几位张的同乡,向张诉说办报缺乏经费的事,张都督便大笔一挥,批给《民国报》十万块大洋。
《民国报》从天津迁到北京,社址在现宣武门内路西。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之后,国民党总部派议员汤漪到《民国报》负责,明确改为国民党的机关报。汤某到任后,从总编辑而下,换了一批新人,我工作了一段时间,也就退出了《民国报》。
我在报社只做过短时间的编辑工作,主要担任外勤记者。别看我当时只是个20岁的小青年,但顶着记者这个头衔,上至总统府、国务院,下至学校团体、街头巷尾,可以说无处不去。我这段记者生涯所涉猎的北京政坛见闻很多,现择其要列举一二。
先说与袁世凯的一面之缘。袁世凯在北京举行临时大总统宣誓就职大典时,我作为《民国报》的记者,目睹了这场典礼。时间在民国元年三月十日,地点是参议院,院址在今国会街。主要出席者为参议院全体议员和内阁全体阁员。时间一到,军乐声起,袁世凯由议长林森陪同登上讲坛。林森首先致辞,接着袁世凯宣誓就职。典礼结束后,他们由礼堂走向庭院,经过走廊的时候,袁世凯与我们记者近在咫尺,交臂而过。他矮墩墩的个头,光着秃脑袋(帽子拿在手里),留着短须,已有几根花白,胡须周围及两颊都没有修刮干净,一套军服也是皱皱巴巴的,与大总统就职的庄重典礼很不相称。尤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分明是很不郑重。
就在袁世凯宣誓就职前十天,即1912年2月28日晚,曹锟第三镇陆军两个营在袁的导演下,在北京发动了“兵变”。当晚,我正陪同母亲在前门外大栅栏广德楼戏院听戏,忽然锣鼓骤停,台上的演员不知所措,见一人走到台前,大声对观众说:“戏不能再演了,外边发生‘兵变’,情势危急,请尽快各自回家吧!”我同母亲急匆匆走出戏院,见许多“变”兵正在大栅栏一带抢劫,就像土匪进了城,空气很是紧张。第二天夜晚,“变”兵又劫掠西城。紧接着,京郊通州、高碑店、长辛店、黄村、三家店等地都发生“兵变”,进而蔓延到天津、保定各地,闹得不亦乐乎。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南京临时政府为促使袁去南京就任大总统,派蔡元培、宋教仁、汪兆铭等六人为专使和欢迎员,来京迎接袁世凯南下。专使们到达北京后的第三天,“兵变”突发。“变”兵们竟杀气腾腾地闯进了迎袁专使的住宅。“兵变”的第二天,蔡元培等不得不以北方兵变、袁世凯不能南下等情,急电南京临时政府。紧接着“兵变”越演越烈,连日、德、英、美、法诸国也借口保护北京使领馆之安全,纷纷从天津、山海关、青岛等地调兵进京。忧心忡忡的迎袁专使们再次急电南京,请求临时参议院批准临时政府可暂设北京,袁世凯可以不必南行受职云云。几天后,南京临时参议院便作出决议,接受迎袁专使的请求。于是“兵变”平息,老谋深算的袁世凯耍弄了书生气十足的革命党人。对于“兵变”发生后的情况,当时各报都有所报道。我也就“兵变”当夜所见写了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