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惊变(18)

 

“一路上我只想着将你狠狠抽一顿鞭子!叫你胆大妄为!”他苦笑,“越近晖州,却越怕……想到你若有个闪失,恨不能踏平此城,叫謇宁王全军相殉!”

我攀着他衣襟,只是笑,一面笑一面偷偷在他襟上蹭去眼泪,泪水却一直不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襟,啼笑皆非,“你这女人……”

室内渐渐昏暗,窗外已是暮色渐浓,我不知不觉竟已睡到了黄昏时分。

看他风尘仆仆,满脸倦色,一到城中就忙于部署军务,整饬城防,只怕已忙碌了半天。

我轻轻将他环住,“眼睛都红了,睡一会儿吧。”

萧綦笑了笑,“倒真是倦了。”

我忙起身下床,让侍女送来热水热茶,一面绞了帕子让他洗脸,一面笑道:“妾身这就侍候王爷就寝。”

“王妃贤良。”萧綦慵然笑着,便要和衣躺下。

我忙拉住他,“哪有穿着衣服就睡的!”

“城头兵不卸甲,闺中岂能宽衣?”他倒还有心思调笑,将我拽到床上,柔声道,“陪我躺一会儿,半个时辰过后叫醒我。”

我无奈点头,轻轻给他盖上被衾。

正要同他说话,却听他呼吸沉缓,已经沉沉睡着,薄削唇边犹带笑意,眉心那道皱痕略微舒展开来。他的手还紧紧地环在我腰间,睡着了也不肯放开。我一动不敢动,唯恐将他惊醒。躺在他怀中,我静静地凝视他的眉目,只觉一生一世都看不够。

待我猛然惊醒,翻身去叫醒他,却见枕边空空无人。

帘外已经夜静更深,我自己一觉睡到此时,连萧綦何时起身离去都不知道。

几乎一整个白日都睡过来了,总算是神清气爽。用过晚膳,我略略梳妆,带上一件大氅去往城头。玉秀一路上都在嬉笑打趣我,越来越是大胆。

登上城楼,远远见到他披甲佩剑,率一众将领深夜仍在巡察防务。

我缓步走近,只恐打断了他们议事,忙示意侍卫不要出声,只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

萧綦身形挺拔,站在一众魁梧的将领当中仍是格外夺目。

此时城头一派灯火通明的忙乱景象,修造战船的民夫在河岸忙碌不休,筑防军士匆匆往返,连夜修筑工事。巡逻兵士穿梭来去,不时有弓弩手向河面上空射出燃烧的箭矢,借火光察看河面敌情。这番情形,竟比往日更加忙乱,俨然虚张声势一般。

我蹙眉沉吟,一时想不到是何道理。正思索间,一个粗豪的声音朝这边喝道:“何人在此?”

我一惊,却是萧綦身边一名莽豪大将发现了我。

见我徐徐步出,众将都是愕然,忙躬身行礼。

萧綦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将手中大氅递上,笑而不语。

他接过大氅,温柔地凝视着我,却只淡淡道:“城头夜凉,回去吧。”

那莽豪将军忽哈哈一笑,冲我抱拳道:“想不到王妃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能妙计破城,实在是女中豪杰,俺老胡佩服得紧哪!”

我一怔,听他粗豪之言甚觉有趣,欠身笑道:“胡将军谬赞了。”

宋怀恩与牟连相顾而笑。

萧綦负手微笑道:“这是征虏将军胡光烈。”

有一人接口道:“此人浑话最多,人称莽将军。”

众人哄然大笑,胡光烈无奈挠头,却也不恼。可见私下里,这班将领一向与萧綦说笑惯了,叫人看来其乐融融,果真是同袍手足一般。见众人言笑随意,牟连也不复之前的拘谨。

萧綦对牟连大加赞赏,赞他行事缜密,此番夺下晖州,当属牟连居功厥伟。

牟连忙谦辞,少不得又将我与宋怀恩、庞癸等人赞颂一番。

胡光烈嘿嘿一笑,冲旁人挤了挤眼,“咱们王爷和王妃可真是绝配!”

我一时羞窘,众人俱是低头失笑。

萧綦也笑了笑,旋即对诸将正色道:“时辰不早,众位暂且回营歇息,轮值守夜,务必养精蓄锐,不可有半分松懈!”

“是!”众将齐声遵令,当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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