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江城子·忆梦【芙蓉泪】(2)

每个女人的情感世界里,都会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吃饭的时候,他就在碗里;画画的时候,他就在纸上;喝茶的时候,他就在杯里;睡觉的时候,他随同进入梦里……那么,毫无疑问地,你可以用判断句来给你们的关系下定义了——你爱他!刻骨铭心!

能给你天堂的那个人,也能给你地狱;逗你笑的那个人,也能害你流最多的泪。这个叫陈子龙的男人,便是让柳如是笑得最灿烂,也让她哭得最彻底的男人。

如果人生的情感是一座码头的话,宋徵舆只是偶尔停靠在柳如是情感码头上的一艘帆船,船离港,便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了。柳如是柔山弱水的胸怀,仿佛专门为陈子龙永久停泊做准备的。

绿衣紫裙明黄的罗衫,柳如是如同初春的一枝嫩柳,摇曳在陈子龙的枝头。“玉帘通处暗无声,春草翻为明月情。记得停桡烟雨里,那人家住莫愁城。”这是她被浓情蜜意包围时,对他们情感的写照。“两处伤心一种怜,满城风雨妒婵娟。已惊妖梦疑鹦鹉,莫遣离魂近杜鹃。”这是陈子龙深情款款的动人告白。

女人一旦动了真情真意真心思,便像头固执的老牛,任谁也拉不回来。就算陈子龙是口千年老潭,柳如是也会心甘情愿一头扎进去,任水花四溅,没了她生命的脖颈。

爱情中女人的智商可以和白痴相媲美。身为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亦难逃命运的多舛变数。风华正茂的陈子龙无论是心计还是阅历,都可轻而易举地击败前男友宋徵舆,却一样难以和家庭对抗。陈与柳的交往,同样遭遇了陈家人的激烈反对。

陈子龙的妻子张氏掌握着家中财政大权,为了掐断陈柳恋,她毫不手软地扣留了陈的钱袋子,令陈子龙与柳如是建立在风花雪月上的爱情,立马就捉襟见肘了。

可见,经济基础不仅仅决定上层建筑,还决定着爱情的生杀大权。

后来张氏大闹陈为柳设置的金屋后,陈子龙处于四面楚歌的被动局势,迫于亲友的压力,他和柳如是只得默默分手了。

从此,柳如是的爱情,便走入了雨巷。而她,再也无法忘却那个像“丁香花儿”一样芬芳的情郎。

从此,在她午夜梦醒时,解她凄寒的,唯有那些诗词歌赋。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柳如是与陈子龙等文人雅士交往的道具便是诗词歌赋,没想到,此时,疗她情伤,慰她寂寞的,亦是这些诗词。

我是你的花朵,你是我的枝头,我全部的爱情,盛开在你的天空,甜蜜的相处,如同花期的短暂。我是你的过客,你在我沉默中选择放手,那漫天的花雨,是我眷念的泪。无了你炽热的胸口,我的爱,化为一地落红,随春归而老去。

告诉我,你是否记得,我曾经的哀与愁?

柳如是被迫与陈子龙分手后,独居横云山。她追思这份深情绮怨,依依难舍。于幽怨难解中,写下了许多相思寂寂的诗篇。这首《江城子·忆梦》,是她怀旧情节里的代表作。

“梦中本是伤心路”,开句便是入骨的伤悲。忆梦,梦是永恒的文学主题,却也是多少痴情人儿的哭墙。怕入梦,怕伤心事伤心人入梦纠缠;盼入梦,盼旧人旧事旧情好入梦来团聚。梦,是那般的朦胧,又是那般的凄迷。午夜时,总会令人愁肠百转。

读到“芙蓉泪,樱桃语”时,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爱情。所谓爱情,就是将当初对方喂自己喝下去的冷水,在温暖的身体里转换成泪后,热热地滚落下来,还与他。

“芙蓉泪”来源于晏几道的《丑奴儿》——“夜来酒醒清无梦,愁倚阑干。露滴轻寒,雨打芙蓉泪不干。”晏几道是个写情的高手,他的笔下,伊缘薄,侬情浅,情深缘浅随处可见。柳如是随手拈来,用这些来表达自己难以释怀的情感。

当初的海誓山盟,说爱她永远,就这样随风而逝了么?她不甘,她伤心,她难过,她旧情难放。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永远,永远的只有这个词和永远本身的自我延续。

她与陈子龙的那段感情,一场倾盆的芙蓉雨都不能轻言诉说得透,那浅浅的芙蓉泪又怎能表达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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