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丝猴(小时候)。”
这个“小丝猴”是黄米跟奶奶学来的,发的是一首歌曲里的音。奶奶有时爱拉着手风琴唱歌,唱的多是比较老的歌曲,有一首叫《大海啊,故乡》,开头的几句是“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
奶奶拉琴唱歌,黄米总是很敬佩地在一边观摩,听多了,也能唱上几句。那段时间他迷上了这首歌,经常请求奶奶:“奶奶,唱‘小丝猴’。”
有时他自己也引吭高歌,“小丝猴——”,听上去很老板的唱法,但接下去就没下文了。等过一会,估摸着中间几个字在心里唱完了,才又引吭高歌,“——硪姑翔(我故乡)。”
他就这么“小丝猴”“硪姑翔”的,可以一唱很多遍,但一直没把这首歌的前两句唱会,倒落下一个毛病:“小时候”说得跟“小丝猴”一样。
这时老妈会说:“噢,你要听你‘小丝猴’的故事呀?好,我讲给你听。从前呀,有个小宝宝,只有一粒花生米那么大,他住在妈妈的肚肚里……”
这个“小丝猴”的故事全家人都讲给他听过,加起来没一万遍,也有几千遍了,但他百听不厌,每次都听得笑眯眯的,如果有人走过来,他还会对那人旁白一下:“在讲我。”
黄米是真正的投入故事中:听到“花生米”几个字,就把整个人一缩,大概是想象自己变成了花生米般大小。讲到他刚生下来时,闭着眼睛,张着个没牙的嘴哇哇哭,他就闭上眼睛,用嘴皮包着牙,作“无牙哇哇大哭”状。
很奇怪的是,黄米从来没问过“我怎么到妈妈肚肚里去的”之类的话,可能问题太难,句子太长;也可能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打探的,天经地义的嘛。他听故事似乎更注重身临其境,而不怎么问“为什么”,但他对日常生活就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吃个饭可以问一路的“为什么”,一直问到拉屎为止。这一点叫人十分诧异,难道他这么小就知道听故事重在体验,过生活则要追根究底?
妹妹艾颜刚生出来的那段时间,小哥哥好像还不适应自己的哥哥身份,看见妹妹时有点怯生生的,不敢太靠近,但过了段时间就习惯家里有一个新成员了,而且把自己放在“大人”这一边,积极“掺和”到照顾妹妹的日常工作中来。
黄米当小哥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妹妹发尿裤裤,不知道他是怎么揽到这个差事的,只知道有段时间,凡是要给妹妹换尿裤裤时,就要把小哥哥叫来:“哥哥,给妹妹发尿裤裤啊。”
这时小哥哥就跑过来,到妹妹的尿裤裤大包里挖一个尿裤裤出来,交给大人,讨一个表扬,然后再跑开去玩。有时候情况紧急,尿裤裤发放大臣又不在跟前,大人就自作主张拿一个尿裤裤给妹妹换上。这事除非不被小哥哥发现,不然的话,他会义愤填膺,好像当老板的发现手下的伙计偷了店里的财产一样,小手指着“犯偷窃”的人,嘴里以一种斥责的口吻说:“我发!”
肇事者见小哥哥这么生气,急忙申诉:“我知道该你发尿裤裤,我叫了你的,你没听见,妹妹等着换,总不能老光着屁屁吧?你老不来,我才自己拿了一块……”
小哥哥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既然自己也有责任,一般就不计较了,跑开去玩耍,但有时会很不放心地跑回来打探:“要要裤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