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改这件事上,郭宝成开始的确给他的上级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一个县城大张旗鼓地办一件现阶段连中央都棘手的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政治后果,谁也不敢打包票。神木“免费医改”2009年3月在未作任何请示的情况下悄然启动,这已经暗示,郭宝成将为此承担一切责任。
2009年5月中旬媒体对神木医改的率先关注,是医改实施后郭宝成遇到的第一次危机。媒体列举了一些担忧来说明“听上去很美”的事“不一定做起来很美”。媒体也否定了“全民免费医疗”这个提法:“实际上既不‘全民’,也不‘免费’。”
但在神木县和榆林市的干部们看来,媒体的怀疑富有深意,它很可能代表了一些重要人物的意见,并且还会把更多人拉进怀疑者的队伍。
更关心面子问题的榆林市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们在第二天就专门召开常委会议,讨论如何应对这场风波,并将它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会议的气氛并不轻松。一名干部不客气地说,医改这块“硬骨头”不是当出头鸟的好题材,潜台词显然是对神木县出风头又让市里背黑锅的不满。
另一名干部说,榆林有必要进行一次快速且有效的危机公关。“神木做的是一件好事。”但他接着强调说,从一个国家层面这样做是对的,但作为一个县,这样做,就有问题。这是句实在话,也是许多干部内心的真实想法。对“北富南穷”、收入差距巨大的榆林市,神木的孤军突起对榆林医改进程整体性的挑战不言而喻,更不用说,这会给正强调在医疗服务“均等化”中推进医改的中央政府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轮到郭宝成发言。他并没有去回应那些对他的指责,而是继续去阐述他的信心和决定。他不喜欢用政治结盟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这让神木那个自己主政13年的地方,就会多少显得有些孤立。他觉得,与其在同僚中募集支持者,壮大自己的声音,不如孤注一掷,让别人无法否定自己的坚决。郭宝成平常讲话很少打草稿,也不喜欢兜圈子,即使正式报告也如此。“既然,这是桩好事。好事是说不坏的,也是不怕说的,”他最后说道,“我还想说两点,一、说不定围绕神木的争论可以给中国医改摸索出一条路子;二、如果出了问题,我负全部责任。”
风向总的来说有利于神木医改方。就在榆林要进行的危机公关时候,这场危机的警报事实上已经解除了。经济条件好的城市对此事表现得更为敏感,在广州、上海,一些当地媒体把它们的“支持票”投给了郭宝成和神木县,它们还注意到了神木医改里几个积极信息:“打破了城乡之间的界限”,“打破了公务员和居民之间的身份界限”——无论如何,这对全国医改和一些富裕城市地方医改的正面示范作用都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