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一个18岁的母亲。母爱的力量是需要时间来历练的。
吴能心里却只嘀咕一句话:完蛋了,这孩子卖不出去了。
两个人简单地给孩子处理了一下伤口,竟还存侥幸心理,等待买家前来。
两个小时后,买家来了。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女人很富态,看到被烫伤的孩子,心痛得哎哟哎哟地叫起来,赶紧抱上车,带着杨聪聪和吴能赶往医院。
但一听到医生说烫伤面积过大,送来医院的时间太晚,即使治好,也会留下多处疤痕。四十来岁的女人一下子就哭了,她念叨:那没法要了,那没法要了……但女人还抱着孩子,舍不得松手。她老公拖着她往外走,嘴里直喊:晦气晦气。
女人被老公拖着,消失在了医院走廊尽头,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往杨聪聪手里塞了一个信封,泪盈盈地说道:我和这孩子没缘,没能做成她妈,你要好好给她治一下啊……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她老公给捉住了双手,好声好气哄她:“咱再找一个,咱再找,好吧,这孩子真不能要,又晦气又被烫坏了,真没法子要啊……”
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奇怪地看着这两对人。
有多少人不想要不敢要孩子,就有多少人想孩子想得发疯,但死活生不出来。
这世界最荒谬之处就是一切的黑点都能找到一个白点对应。
病房渐渐安静下来。
杨聪聪看着躺在那里的孩子,再看看信封里的五千元,失神地望着地板,一言不发。
吴能开始算账。刚才住院,那对夫妻交了五千元押金,现在又给了五千元,一共是给了我们一万元,才看了孩子几眼。他们傻吧?我看那女人八成是想孩子想疯了,脑子出了问题。
杨聪聪将视线从地板移到吴能脸上,她的表情像是冰冻过,毫无温度。
她冷冷地看了吴能一眼,还是没说话。
医生很快催着他们再交钱了,要预交手术费用,这个和住院费是不一样的。
多少?吴能抬头问医生。
三万。医生头也不抬地说道。
三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吴能愤怒地对医生破口大骂。
医生皱起眉头,斜睨了他一眼,冷言说道:住不起别住。
这话,掐头去尾,不做上下文关联理解,倒很像是开发商卖房子时说的话。
吴能犟着脖子说道: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说话的!你知道不知道医患关系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弄砸的?
杨聪聪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啊。闭嘴呀你!
医生走了。
吴能气呼呼地坐着,低头咬牙切齿地做愤恨状,握紧拳头。
这孩子怎么办?杨聪聪的语气哀伤又冷漠。
吴能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孩子,也不自觉地说出了两个字:晦气,不如扔在医院算了。
杨聪聪将视线从杨遗珠脸上转移到吴能脸上。
她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怪物。
但她心中已经没有太多愤怒了。你知道吗?一个真正无助,绝望的女孩,是愤怒不起来的。
所有的愤怒,都意味着尚有希望。
绝望时刻,连那点愤怒所需的元气和生机,你都找不到。
真正的绝望,无声无息。
杨聪聪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
她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灵魂与肉体都空了。
杨聪聪说:孩子要扔你就扔,随便你。
说完,杨聪聪就往医院外走。
吴能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有点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忽然他想到那个装有五千元钱的信封还在她手里,就喊道:那五千元……
杨聪聪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住院押金不是还有五千元吗?这孩子刚住院,你去办出院不就能拿到剩下的钱了。难道你一个人想把这一万元都拿去?
吴能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杨聪聪说:我要和你分手。孩子随你处理,这五千元我拿走,住院那五千元你拿走,我们平均分,就这意思。
吴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好像也不认识杨聪聪了。不明白这个一向没什么脑袋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他的女孩,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
其实,只是吴能不懂女人。
女人在对爱情对男人有憧憬、有希望时,是一种人。
一旦女人不再对爱情对男人有憧憬有幻想存希望,她就会变成另一种人。
这种转变都是突然的,令人措手不及的。并且更悲哀的是,这种改变,往往是不可逆转的。
每个女孩子都是天使,为爱折翼,降临人间。一旦受到伤害,她们再也回不到天上。因为她们已没有翅膀,不能飞翔。